左沅現在有些忐忑。
莫名的有些焦慮,也有些危機感,還略微有那麼點心慌意亂。
她是劉備的掌事家臣,劉備家中事務現在全都是她在處理,也就是大管家。
漢時地方大戶有不少女子做掌事,比如擅長織錦或桑蠶的家中財源,女管家還能更方便的和內宅姬妾接觸。
當然,大多數情況下這種女管家也會被納為妾室。
眼下也沒人會把左沅當樂姬看待,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劉備的親近助手,任何人對她都得以禮相待。
而簡雍……
這傢伙一向是把左沅當嫂嫂的。
作為最親近的好友,劉母臨終前簡雍是在場的,他知道劉母的遺言。
劉母讓劉備別誤了左沅……
左沅機智勇敢,又做了不少實績,弟兄們也都服她,全都叫她左阿姊。
眼下劉備守孝無法婚配,但簡雍覺得左沅就是家中主事的嫂嫂,只不過能不能做正房不一定。
在簡雍看來,卞姬早晚也得是劉備的小妾,那這事,肯定該由左沅來處理。
但左沅卻很是不知所措。
倒不是因為身份卑微,左沅從來就沒把父親視為罪人,她也不願以色娛人,她其實很自信,很有武家女兒的剛勇豪邁。
她這兩年跟著劉備出生入死,感情也很深。
但這感情,卻偏偏不像兒女之情……
更像是袍澤之義。
左沅一直穿著武者袍服,佩劍從不離身,而且總是扎著馬尾挽著袖子,而且平時她還會找段熲學劍術,確實算個劍士了。
她和段熲是同鄉,也是為數不多的知道段熲真實身份的人之一,段熲在這裡很難聽到鄉音,正是因為有左沅,段熲才不至於每天思念故土。
左沅小時候也接觸過家傳的劍術,她父親左充武藝很好。
劉備得空的時候也會和左沅一起練劍,他這段時間在刻苦練武,就算沒空的時候兩個人也常常一起商量事情。
可劉備似乎也習慣了把左沅當兄弟看待,從來沒有逾越之態,甚至練武有身體接觸的時候都沒有調戲過她。
這是劉備對戰友的尊重,畢竟從一開始認識左沅就是一同經歷兇險戰場,他是真把左沅視為生死袍澤的,而且劉備這兩年確實沒心思調戲美女。
“她是備的袍澤。”
劉備在雒陽對陽球說這句話的時候,左沅其實也聽到了的。
但是……
要說完全沒有男女情,好像也不對。
同在一個屋簷下這麼久,劉備又特別信重左沅,讓她內管家中事務,外管情報訊息,任何要命的事情都會和她商量,連母親的葬禮都是和左沅一起主持的。
這已經遠遠超出家臣幕僚的範疇了,若是沒點情投意合的意味,劉備也不會這麼做。
同時,左沅傾慕劉備獨戰破敵的勇氣,也傾慕劉備白手起家的本事。
再加上劉備對她總是平等寬和,對其它任何人也都不會逢迎或蔑視。無論是普通山賊還是一郡太守,劉備都是用同樣的態度對待——這種態度,本身就能打動這個落過賤籍的女孩。
可劉備完全沒有流露出那種意思,加上現在又在守孝……
左沅偏偏也不是那種主動撩人的性子,雖然她完全有這個本錢……
這就使得左沅很不自在,不知道該怎麼定位自己。
她還是有些在意自己曾經的樂女身份的——在她看來,自己出身卑微,又沒有家族依靠,大概是很難成為女主人的,能得到信重幫郎君管些雜事,也就心滿意足了。
而眼下,有個美人來投靠劉備,還聽簡雍說這卞姬也是樂女出身,左沅就更不自在了……
“卞秉在嗎?來取入籍文書……”
去到河對岸,左沅沒有直接問卞姬,戶籍是以卞秉的名字落的,卞姬只是投靠家人。
不過,進了門之後,左沅的目光卻全都落在卞姬身上。
“入籍?”
卞姬看著左沅這女劍士打扮,有點疑惑:“請問阿姊何許人?”
“某劉郎家臣掌事,左沅。卞阿姊莫要如此稱呼,你比左某年長……左某來給你家送戶籍文書。”
左沅遞過簡牘,上下打量著卞姬,但越看越覺得有些喪氣……這狐媚……眼睛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