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餘勢

鬼柳在夜色中狂燃，盛開一片絢爛的火光。

天邊刮過一陣風，風捲過焰火，捲起一陣窸窣的微響，像是少女斷續的哭聲。

朱無忌緊盯著這火光，起初只是害怕火勢蔓延殃及到周邊的村子，看久了，竟發現這柳樹在顫抖。

還沒把它燒死？

不對啊，按理說這柳樹生於河邊，陰溼緊實，不該燒得這麼快。

他疑惑緊盯，盯了一會兒，他終於發現，這柳樹的內部，已是一片枯朽，完全中空。

火焰燒出了它內部中空的樹洞，樹洞裡，似乎有其他的東西。

他連忙湊了上去，翻手一扯，果然，從中扯出一具陳舊的腐屍。

腐屍的骨架都是散的，全靠破爛的衣衫撐著，他將它放到地上，又探進樹洞一扯，又是一具！

一連五六具腐屍被扯了出來，個個都乾癟僵硬，不知死去了多久。

“阿彌陀佛，這樹妖，竟害瞭如此多人。”

金蟾看不過眼，面上一片悲憫。

“自作孽，不可活。”

朱無忌抬頭望著燦燦火光，巴不得火勢再大點，早點燒光這妖柳。

他招呼著金蟾，將這幾具腐屍拖走，讓金蟾唸咒，為這些枉死的冤魂超度。

那邊，柳樹燒得愈加厲害，顫得也更為猛烈，忽然間，它像是掙扎著最後的力氣，從水中猛拽出一根根鬚，根鬚之上，分明纏著一具青衣屍體。

那柳須伸得老長，往他們這邊延來，朱無忌以為它還想攻擊自己，忙提起斧子警戒，可它只是將那屍體往他身前一送，緩緩地，輕柔地，將之放到地上。

柳須放下屍體，微微顫了幾下，像是告別一般，又黯然縮回火中。

朱無忌低頭看去，這具屍體是具女屍，一襲墨色長髮，平滑地鋪在地上，神奇的是，女屍的身軀並未腐爛，一張清麗的臉依舊白皙完整，面上的五官玲瓏小巧，平靜得就像是剛睡著一般。

他好奇地伸手觸了觸，女屍的臉冰冷柔滑，看樣子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

這是個美女啊，如果以人類的視角看來。

只是，為何會被這柳精送上來，又為何屍身會如此的完整，她是什麼時候死的？她跟剛剛看到的女鬼......

不對，她就是剛剛那隻女鬼，他跟女鬼交鋒了半天，實際上根本沒看清過女鬼的樣貌，自己還先入為主地因為那粗糙的嗓音，推測她肯定很醜。

所以女鬼和柳精，從開始就是兩個人？

他正疑惑間，發現女屍那髮間殘留著幾片細小的柳絮，他伸手將之抓了起來，柳須忽然泛起青光，閃爍著朝他鼻孔鑽來。

他被癢得打了個噴嚏，恍然間，眼前多了一些其他的景象。

陳村餘氏，年方十七，華年燦燦，同村高氏，歆慕妙顏，娶親迎嫁。

過門數月，高氏薄情，負心休離，餘氏黯傷，投河自盡。

河邊老柳，修成造化，不忍花隕，探枝相救，餘無心活，掙扎而死。

老柳黯悔，傳渡修為，以圖回生，陰陽難逆，殤人無救，不忍沉河，纏根於畔。

餘氏魂散，纏身柳縛，加之傷魂，難以投胎，經年累月，餘氏為鬼，寄身柳精。

二者相愛，駁逆造化，相依為命。

天道有常，孤魂難久，柳渡修為，以撐其形。

修為終淺，長難久繼，無奈殺人，補其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