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兒連忙轉頭,只是雲霧繚繞之間,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這時清風拂來,上下疏朗,就瞧見一身白袍的任韶揚負著手,正卓立在斷崖邊上,靜悄悄的看著崖底。
眼中神光迸現,愈發黑下來的夜色中,竟然閃爍著好似火焰的輝光,讓人心驚。
小魚兒嚥了口口水,說道:“紅袖姐姐,你們既然知道寶藏是假的,為何還來這裡?”
紅袖道:“因為崖底有寶藏咯。”
小魚兒一愣,說道:“你們都知道是假寶藏,難道不死心,還要下去看看?”
任韶揚笑道:“這崖底可不一般,有義士、有惡人、有猴子、有蕩婦、有面首,也有被埋葬的野心。可謂是愛恨情仇,俱在此間。”
小魚兒聽他說完,整個人都愣住了:“啊?真假的?”
任韶揚淡淡說道:“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殺一人救一人。”
小魚兒驚道:“哪裡?下面?”
任韶揚笑道:“小叫花,斷手,我去去就來。”說罷,騰身一縱,向山下落去。
小魚兒不料他說跳崖就跳崖,情急間,連滾帶爬地趴在崖邊,抬頭看去。
卻只見山峰呼嘯,下面一片漆黑。
小魚兒抬頭大叫道:“紅袖姐姐,他跳下去啦!”
“哎呀,安心啦!”紅袖笑著走來,耳朵不住抖動,“瘸子正在安全下降。”
定安道:“瘸子有神劍擒龍,可不會這麼容易出事!”
神劍,擒龍?小魚兒不明白劍有什麼神異,能讓他們有如此信心。
但是突然想起草原上,那十蕩十決的盤旋劍刃,他便沉默了。
那玩意兒,是劍?任韶揚勢如隕石,向著山下墜落,耳邊風聲呼嘯,身邊雲霧纏繞,天穹之上,一輪明月照的山谷斑駁冷厲。
眼看雲霧、山壁向後飛射,腳下大地急速逼近,一眨眼,距離峰底不足百丈。
任韶揚右手一揮,“噌”!擒龍蜿蜒倏出,平平沒入崖壁之中。
照理說,正常刀劍平直刺入石縫裡,無法承受人體重量,定會咔嚓一聲斷成兩截。
可擒龍卻柔韌若樹藤,帶著任韶揚蕩了一圈,飄飄然腳的落在了一處山洞裡。
“刷”,任韶揚手劍入鞘,轉過頭,就看見兩個猴子一樣的人跑出洞外。
只聽一人咯咯笑道:“十四年了,終於來了新朋友了!哈哈哈,今後咱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叫什麼名字,說來聽聽。”
任韶揚問道:“你是獻果神君?”
那人齜牙笑道:“咦?你這小鬼知道我的名字?”
忽聽任韶揚輕輕一笑,說道:“那就沒殺錯人。”隨手一拳推來。
只聽“淵”的一聲響,空氣好似都震了一震。
獻果神君心頭咯噔一下,尚未反應,便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拳勁轟在胸口。
整個人四肢大張,滿頭鬚髮自行張開。
“咻”地飛而出,重重撞在石壁上,震得山洞都搖晃起來。
眼看獻果神君都變成年畫了,另一個人面露驚恐之色,渾身發抖地看著眼前的白袍青年。
任韶揚轉頭看他,問道:“你便是昔年‘三遠鏢局’總鏢頭‘飛花滿天,落地無聲’的沈輕虹?”
沈輕虹老老實實地點頭。
任韶揚頷首,走到洞裡,就見兩口生了鏽的黑鐵箱子擺在牆角。
“這就是當年的那趟紅貨?”
“是!”沈輕虹反應過來,咬牙道:“閣下若是要為了這紅貨而來,沈某是萬萬不會交給你的!”
任韶揚笑容收斂,冷冷道:“不交給我?殺了你不一樣可以拿走?”
沈輕虹嘆道:“您武功高強,殺我自是容易。可沈某守諾之心,卻絕對不改!”
“哪怕你被殺,或者困死在這裡?”任韶揚嘆道,“也在所不惜?”
“千金一諾,捨命如何?”
沈輕虹笑道:“我已失言,卻不能失信。這東西沒了,我就不配活著了。”
任韶揚沉默一下,忽道:“在這麼一個無恥的江湖裡,還能有你個笨蛋,真不容易。”
沈輕虹嘆了口氣:“沈某隻想不違心中信念,只是這樣的小小心願,卻需要我用十四年不人不鬼的困境守護。”
他直直盯著任韶揚:“閣下,沈某已身無長物,守好這批紅貨,便是我活著的念想。我知道攔不住您,也不是您的一合之敵。只是生生死死,沈某已經看透,您若殺,儘管來,若若要留我在此自生自滅,沈某也甘之如飴!”
說罷,沈輕虹便閉上雙眼,靜待死亡來臨。
忽地,任韶揚淡漠的聲音傳來:“果真沒教任某失望,是條好漢子。”
沈輕虹閉目冷冷道:“多謝閣下誇獎。”
任韶揚笑道:“行了,你這樣的笨蛋不多了,收拾收拾,不妨一同上山。”
沈輕虹本來準備引頸受戮,突然聽他說這句話,猛地睜開眼,愣愣問道:“閣下,不殺我了?”
任韶揚笑道:“我為何要殺你?”
沈輕虹咬咬牙:“那您不要奪了這紅貨?”
任韶揚淡淡說道:“我何時說過要奪?”
沈輕虹語塞,不知該怎麼回答。
任韶揚說道:“我下來之時,說的是‘殺一人,救一人’,殺得是獻果神君這頭畜生。救得,便是你這名義士。”
沈輕虹驀地抬頭,雙眼閃過不可置信的神色:“您,您”
任韶揚笑道:“我不需要這些財寶,你把心放到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