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太爺詐屍後第七日。
“駕~!”
“駕~!”
周奕與應羽策馬取道郡城之西,出得城門,漸提馬速。
過了一道小河灣,應羽稍勒韁繩。
他發現易道長不擅馬術,甚至是頗為生澀。
“見笑了,”周奕大大方方道,“其實我素少鞍馬,適才城中熙攘,怕衝撞路人,所以只敢拉著馬走。”
“原來如此。”
應羽並轡(pèi)而行:
“道長輕功一流,足可踏遍天下。有些地方馬不能至,駕馭輕功卻如履平地,我寧舍鞍鐙,願得道長這般輕功。”
“城西地闊正宜騎練馬術,可惜臥龍崗很近,盞茶工夫便到。”
他忽露鬱色:“門中還有急務,待道長尋得人,應某便辭行。”
周奕道:“蒙應兄指點方位,我自往即可。”
“無妨,不在乎這點時間,如果不是我被任老太爺打傷,早替道長送達家書。”
應羽摸了摸胸口,已無大礙:
“我與家師說了道長千里送家書一事,他老人家甚為嘉許,若易道長得暇,可去我天魁派南陽道場做客。”
“任老太爺乃家師故交,此次賴道長之助,這才得以圓滿。”
周奕莞爾:“受人錢財,與人消災,任家主已酬謝過了,就別再談什麼助與不助。”
“不過呂前輩年高德劭,有機會拜謁,定不會錯過。”
應羽連連點頭,就差與他約好時間。
行過八九里,在騎馬這一項技藝上,周奕愈發嫻熟。
可等不到他揚鞭縱馬,目的地已經抵達。
只見不遠處丘巒逶迤,漫山蒼碧在淺夏的氣息裡凝作濃翠,臥龍崗正橫亙眼前。
“蒼天如圓蓋,陸地似棋局。世人黑白分,往來爭榮辱”
瞧著白河如帶與山崗相依,周奕見此清景,好生靈秀,有感而發。
“嗯,這是臥龍先生所作之歌,在南陽這邊,連荷鋤耕于田間的農人都會唱唸幾句。”
應羽作為本地人,自然熟悉得很。
他領路往前方大片田埂方向去,道路越來越窄,見崗上崗下各有人家,雞犬之聲,穿過阡陌。
又走了兩里路,馬蹄上沾滿溼噠噠的泥土。
見田邊老農倚鋤啜飲,周奕上前揖問:“敢問老丈,前方山村可有一戶謝姓人家。”
“俺們這邊姓呂的多,嗯.姓謝的卻有一家,你們只管順道往前去。這山上有個古舊道觀,離那裡不遠。”
周奕道了聲謝,老農憨笑復飲。
應羽道:“沒錯,定是你要找的那戶了。”
周奕朝他拱手:
“這崗周村落星布,若貧道獨尋恐費旬日,深謝應兄。”
應羽擺手:
“既已尋到,我就先行告辭。”
“好。”
應羽招呼一聲,轉馬就走。
此時不用顧忌周奕,他策馬疾馳,看來是真有急事。
周奕心中多增暖意。
對天魁派的印象更好了一些。
牽馬往前過了田壟,見石徑蜿蜒於野,沿石階而上,古柏夾道,幽寂沁人。
山風過處,新葉翻如綠浪,臥龍崗上漫散著清新之氣。
一路上,周奕見到數間頂著爬山虎的草廬,有的扎著竹籬,可是籬笆破損衰爛。
顯然早就荒棄,沒人居住。
南陽諸葛廬,嗯.丞相的草廬在哪周奕就不知道了。
遇到幾名扛鋤走過的農人,再去問路。
復行數百步,聽到山間溪澗傳來叮咚水聲。
由幾株倒下的樹做成的簡易木橋旁,孤立一座木屋。
周奕走上前,小叩柴扉,卻寂無人應。
難道不在家?“老伯,謝老伯——”
試著朝裡邊呼喊幾聲,等了片刻,仍無應答。
四下一掃,找到一株楊樹,正欲拴馬等待。
沒想到,繩結未系。
便聽見山道拐角傳來一陣急促腳步聲。
周奕回過頭來,那人已出現在眼前。
他著一身青灰粗麻道袍,五十餘歲,面生異相。
見他面色黝黑,兩頰凹得見骨,顴骨則高高聳起,直如鴉喙。
眉濃似炭,下方一雙泛著點點烏金色的瞳仁正聚精會神盯在周奕身上。
“呔~!”
他手拿著一支毛筆,仰頭吸了一口氣,樣子頗為古怪。
見周奕著一身樸素道袍,卻不稱道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