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本寺做客的不痴大師昨夜就在藏經閣,與那賊照面,受了傷”
周奕不在做聲。
心中卻警鈴大作。
能傷淨念禪院的四大金剛,此賊非同小可。
與小沙彌一路來到靠近大殿的壇場,找個人少的地方拿一蒲團坐下,等法會開始,聽那些老和尚們講經。
木道人與單雄信昏昏欲睡,偶爾有僧眾找他們攀談。
二人除了喊出“天蓬捲簾”這名號時聲音大一點外,其餘時候都是支支吾吾,就會善哉善哉。
扶樂本地僧眾想笑又有顧忌,於是憋得難受。
這些外來和尚不會念經,只會說“善”。
難怪只是雲遊居士。
直到用齋飯時二人才來精神,沒有油水的飯菜也能幹個幾大碗。
周奕沒那麼清閒,一直留心寺中風吹草動。
鷹揚府軍的人來過一次,大軍在城內搜查,到了寺院這邊只派幾人前來祝賀法會。
慶安寺的主持三池大師沒這麼大臉,面子是賣給淨念禪院的。
只不過.那位不痴大師因為受傷,並沒有參與法會,也就沒見鷹揚府軍的人。
周奕一直在觀察,很懷疑這是寺院故意設計的。
甚至淨念禪院的人根本就沒來。
慶安寺這位三池主持看上去善於交際,在法會上與各路僧眾交談,顯得遊刃有餘,興許是他在往自己臉上貼金呢。
畢竟他們也是江湖勢力,如今處於混亂的扶樂城,給自己加點身份不算過分。
效果很好,此刻鷹揚府軍就不敢為難他們。
這法會辦得順順利利。
午時用完齋飯,周奕不禁甩了甩腦袋。
心道最近總是想太多。
又過去近兩個時辰,慶安寺內響起一聲鐘鳴,寺內主持三池大師領僧眾在寺門附近的草棚中佈施黍米。
不少平民排隊領米,鷹揚府軍還派來一小隊人馬維持秩序。
三池大師立身寺門中央,一臉慈祥。
他沐浴在陽光下,光溜溜的腦袋反出光圈,看起來比寶殿中坐著的那一尊更像佛。
周奕三人與外來僧客們待在一起,遠遠觀望。
他們落在人後,卻也能瞧見寺門處的佈施場景。
單雄信放低聲音:“三池大和尚倒是有點善心。”
木道人則看向周奕:“夫子山可做過類似的事?”
周奕沉吟了下,答道:“只三五人一道駕著馬車去遊村鎮,車上備些米糧,治病救人時若遇到窮苦人家會送點,很少這般大張旗鼓。”
“多久一次呢?”
周奕道:“一月能下山好幾趟。”
木道人狡黠一笑:“大和尚比你們會做人,他們佈施一年才有一次,所施米糧不見得有多少,卻讓滿城皆知,又趕在兵亂之時,自然叫城民感恩戴德,多增香火信客。”
單雄信聽罷,看向三池大和尚的表情登時變了。
“木道長怎知道的這麼清楚?”
矮胖道人嘴角抽動,壓著聲音道:“廢話,當然是拿錢買來的。”
又朝周奕警告:“你欠道爺的錢,一個銅板都不能少。”
“有李密這個擔保人,你怕什麼?”周奕的目光又看向三池主持那邊。
大和尚不僅在扶樂城中揚了名,也讓一眾外來僧客瞧見他偉光正的一面。
佈施結束,三池主持領隊朝城外去。
慶安寺有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禪師,據說一生行善,晚年坐化城東郊外,他的屍骨就在蒼巖山南端的一處石壁中。
每年法會,三池主持都會領僧眾去拜祭這位老禪師。
周奕混在人群中,他已經能確認,城門口的兵卒絕不會阻攔。
因為幾位隋軍騎兵就在前方開道。
他們低著頭,隨著大隊前行。
幡幢招展,眾僧履聲橐橐(tuo)叩響青石板,恍若梵音錯落。
一路上,周奕偶然聽到打鬥追喊之聲,隋軍正到處拿人。
不過沒有人為難這支數百人的僧隊。
臨近城門,已是黃昏。
“嘟~~~”
隔著百多丈距離,東門兵卒便拉開兩扇封鎖的大門。
周奕、單雄信與木道人都抬起頭,看到了城外的一山青翠,一彎小河,還有河邊茂盛的水草。
終於要出城了。
僧眾隊伍不疾不徐,繼續朝城門方向前進。
六十丈、四十丈、三十丈領頭的騎兵已經讓兩側兵卒禮讓。
就在這時!
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發生!城門樓下走在古道上的行人,忽然鑽出六七個殺向兩側負責關門的兵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