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沙府城。
長沙知府叫做陳三辰,這傢伙是個難得的厲害人物,年輕時曾經生擒巨盜,被乾隆賞識後補了亳州知州的缺。
亳州知州任上,恰好河南有人造反,這傢伙自己只帶了幾百民夫鄉勇,就把剛打敗了官兵的叛軍輕鬆鎮壓,還生擒了賊首王立山。
總的來說,這就是個看著像文官,但骨子裡卻透著武將氣質,能打仗不說,個人勇武也很厲害。
只可惜,再厲害也沒什麼用。
因為他現在是長沙知府,長沙又是湖南省城,省城的知府可不是什麼肥缺好位置。
前生作惡,知縣附郭,惡貫滿盈,附郭省城。
陳三辰沒有附郭省城,但他是省城的知府,跟附郭省城也沒區別了。頂頭上面就有個湖南巡撫壓著,巡撫去了辰州督辦軍務,然後布政使頂上,接著壓他。布政使不壓,也有按察使,完事了連管教育的湖南學政都比他大好幾級(清朝學政一般正五品,但會加二品侍郎銜)。
簡單來說,做知州的時候,陳三辰還能自己做主,甚至能力排眾議募兵剿賊。
可現在嘛……
作為長沙知府,長沙府愣是沒他說話的份。
“藩臺大人,藩臺大人,大事不好了,嶽州的反賊南下,已經奪下了橋頭鎮!”
“什麼?”
鄭源璹大為震撼,他這會還在長沙一面募兵,一面為湘西籌措軍需,怎麼突然反賊就特麼南下了,還已經打到了橋頭鎮。
橋頭鎮就在長沙北面,距離省城幾乎不足三十里地,急行軍的話兩天就能跨過去。
鄭源璹心中不妙,急問道:“湘陰縣呢?湘陰縣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沒人通報反賊打來了?”
報訊門子不知道怎麼回答,倒是一旁的空殼知府陳三辰說道:“藩臺大人,嶽州反賊南下,若要節省糧草,加快速度,只會走洞庭湖水路,那麼第一站就是湘陰縣。如今既然連橋頭鎮都沒了,那湘陰縣肯定不可保,整個長沙以北到湘陰縣,應該都已淪陷反賊之手了。”
“啊!這可如何是好?”鄭源璹一時有些慌了。
他可不是長沙知府陳三辰那樣的猛人文官,他是真的一點仗都沒打過,讓他吟詩作賦,那是他吃飯家伙,讓他經理軍需、坐鎮後方、排程民事,同樣也能勝任。
可現在反賊快要兵臨城下,這特麼要怎麼辦?陳三辰有些看不下去,只能提醒道:“藩臺大人,反賊兵臨橋頭鎮,應當立刻召集城中的軍民,多多準備金汁、擂木、落石在內守城器械。再去信兩封,向常德府的荊州將軍、辰州府的巡撫大人,跟他們請兵求援,再勒令城中大戶捐輸錢糧壯丁,協助守城。”
有專業人士提醒,鄭源璹總算緩過勁來:“北樞(陳三辰字)說的對,就這麼辦!”
才過不到兩日,漢軍自橋頭鎮一路沿江南下,很快大軍兵臨長沙城。
城樓裡,鄭源璹一眼望去,全是紅拉拉的一片,又有赤色漢字旌旗隨風招展,位於後方軍陣一杆巨大顯眼的主帥大纛立在其中。
“這……這起碼得有好幾萬人吧?”鄭源璹看得頭皮發麻,得虧屁股下有張椅子,要不然怕是得當場癱倒在地。
漢軍居然一下子來了好幾萬人,後面似乎還有更多車馬人流正在彙集趕到。鄭源璹不是漢軍將帥,自然看不清漢軍的民夫、正兵差別,能看清也沒什麼用。因為漢軍已經給民夫都換上了紅色號衣,目的就在於誇大己方軍勢,給長沙府的清兵施壓。
漢兵的目的確實達到了,官兵是否恐懼震怖不說,反正鄭源璹和陳三辰,他們倆是真被嚇到了。
鄭源璹驚駭漢軍居然來了好幾萬,怕是對長沙府勢在必得了。
陳三辰好點,他能看出來漢軍可能用了疑兵之計,但他不敢去賭,也猜不出來漢軍到底佈置了多少疑兵,是有上千還是上萬,亦或是大半都為疑兵。
漢軍兵臨城下當日,沒有著急攻城,而是就地安營紮寨,同時四處砍樹、挖掘壕溝炮臺、修建營寨。
鄭源璹沒有因此而放鬆,反而迅速召集了省城各級官吏,就連沒什麼關係的長沙、善化兩個附郭縣衙,都被召到一起來開會。
開會講什麼?當然是商議怎麼守城了。
商議了一天一夜,鄭源璹以身作則,水米未進,而各級官吏,他們爭論來,爭論去,愣是沒人給出什麼好的辦法,只能繼續徵召民夫,擴大守軍的兵力,然後等著常德府的荊州將軍帶兵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