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腳才一碰地,李輝光便卑躬屈膝告罪道:“馮先生見諒,這幾日鄉里突然冒出許多亂兵,已經劫掠滅門了好幾戶有德鄉紳,本縣也是無奈,才出此下策。”馮修永不屑道:“只是一些反賊的潰兵,爾等居然也能如此驚懼,呵呵。”
李輝光到底是科舉進士出身,還是個漢官,再怎麼沒本事,基本智商還是有的。
本來只是隨意試探一番,結果看來,還真是巡撫大人把反賊擊潰了,這才出現了許多亂兵。
巡撫大人果真用兵如神啊!李輝光連忙賠笑道:“馮先生說的是,下官確實本領低微,比不得撫臺大人用兵如神,才來幾日,宜都反賊便已盡滅矣!”
馮修永微微點頭,似乎對李輝光自降身份的話術很是受用,他說道:“宜都反賊已滅,僅餘潰兵之勢,不過流寇爾爾,多費些時間就可剿滅,現在撫帥準備趁勝追擊,一路殺往宜昌,與宜昌軍會合,共同進剿長陽白蓮教殘部,徹底將白蓮教反賊悉數滅殺!”
“故而,我這次受命前來,是奉撫帥之命,由枝江縣從速徵集一批糧草輜重,還有沿路商船也要全部徵調,供大軍驅使!”
說完,又把面露難色的李輝光招至身前,附耳說道:“撫帥說了,此事若是辦得好,荊州知府他做不了主,但荊門知州……”
這麼一說,懂了。
李輝光做什麼多,不惜得罪大戶,也要盡心盡力,籌措錢糧,不就是在巴結惠齡,好謀求仕途官運。
現在,總算有了回報了,荊門知州肯定比不了知府,但對他一個小小縣令來說,已經算是高升了。
最主要的是,他還搭上了八旗老爺、巡撫大人的線,往後升官也只會比其他漢官更容易。
巨大的政治利益下,什麼懷疑警覺全都被拋至腦後。
馮修永準備的巡撫手書,也沒能用的上,或者說用上了,但李輝光只是潦草掃了一眼,連字跡官印都沒比對。
城門開啟,李輝光跟在馮修永後面,一起清點錢糧騾車。
馮修永突然轉頭說道:“李縣令,學生這裡有個東西要給您看一下。”
李輝光習慣性拍馬屁:“馮先生哪裡話,下官怎擔得起這句‘學生’啊!”
馮修永笑了,笑著取下了那頂瓜皮帽。
李輝光目光被吸引,因為他看到了一顆光頭,還別說,這光頭確實挺圓潤油光,腦門頂上還能看見一撮黑,應當是剛剃的頭髮。
等等,剛剃的頭髮?
光頭,沒辮子……
“反……”
後半個“賊”沒喊出來,李輝光怔怔看著馮修永,又低頭看向劇痛的腹部,一把刀已經捅了進去,還故意攪和了幾下。
李輝光死了,屍體才倒下去,典史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馮修永三步並作兩步走,快速竄了出去,大喊道:“反清復漢!快動手!殺人奪城了!”
“反清復漢!殺!”
被馮修永帶來的那十多個滿洲兵,當場用著喊話大呼,而後從馬上跳了下來,對著那些穿官差衣服的就砍。
不過半刻鐘的時間,城門口的官差全被殺光,連典史也被亂刀砍死。
沒人反抗,也不知道怎麼反抗。
滿洲兵大爺,突然喊著“反清復漢”,還要殺他們奪城。
這換了誰,誰腦子裡不懵啊!
十幾個兵,加一個狗頭軍師,枝江縣城就這麼不費吹灰之力拿下了。
彼時的清朝,人均金錢鼠尾,一直到了晚清,才開始陰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