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大多隻有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第一次如此赤裸裸地面對戰爭的殘酷和生命的脆弱。
悲慟如同決堤的洪水,淹沒了整個山巔。
秦無夜也脫力地重重坐倒在地,手中的攝魂鈴黯淡無光。
他大口喘著粗氣,看著周圍哭成一片的同門,看著遠處堆積的同門遺體,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和疲憊席捲全身。
尹詩紅著眼圈,默默遞過水囊和手帕替他擦拭血汗。
熊奎跪在旁邊,抱著頭,肩膀聳動,發出壓抑的、野獸般的低吼。
飛雲宗,贏了。
但這慘勝,浸透了太多鮮血。
飛雲殿廢墟之上,硝煙尚未散盡。
蕭天橫佝偂的身影盤膝而坐,氣息孱弱。
他身前,古宏偉的本體在地面留下一灘刺目的、尚在微微蠕動的汙濁血泥。
血梟長老則倒在遠處,半邊身子焦黑,胸口一個透明窟窿,氣息全無,死狀悽慘。
蕭天橫輕咳一聲,嘴角溢位一縷暗紅血液。
他渾濁的目光掃過廢墟,掃過被解救下來、氣息奄奄的四位太長老,掃過劫後餘生、互相攙扶的陸長老、韓長老等人,最後落在氣息同樣虛浮的宗主慕傾寒身上。
“咳…小師妹,你過來,有件事要告訴你。”蕭天橫的聲音輕微。
慕傾寒一怔,隨即走過去,蹲下身子,輕輕扶住蕭天橫的手臂,眼中滿是關切。
“大師兄,你先休息,有什麼事情,等傷好了再說。”
蕭天橫輕輕搖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不,這件事,我必須現在告訴你。”
他微微一頓,目光變得深邃:“小師妹,你就不好奇,是誰在葬龍淵將我救下的嗎?”
慕傾寒秀眉微蹙,隨即又緩緩舒展:“大師兄不說,自有你的道理。無論你因何緣由歸來,只要你能活著,便是我飛雲宗之福。”
蕭天橫笑著,神色複雜:“你呀,還是這般通透。不過,就不想想你能重新找到我,是因為誰?”
慕傾寒思索片刻,突然杏眼一亮:“你是說,厲滄海?!是他救了你?”
蕭天橫微微點頭,神色凝重:“正是他救了我,而且,也是他故意放出訊息,讓你知道我還活著。”
慕傾寒心中一顫,頓時陷入深深的震驚之中。
“不可能!三百年前,厲滄海還未出世,他怎麼可能救得了你?更何況,如今他的修為,也不過才……”
說到這裡,她突然住口,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蕭天橫看著她震驚的神色,輕嘆一聲:“我知道這很難讓人相信,但事實確實如此。厲滄海,此人遠比你我想象的要深不可測。”
“但你不用擔心,他若是想對飛雲宗不利,就不會讓你找到我了。”
“咳咳咳……!”
蕭天橫劇烈咳嗽起來,身軀止不住的顫抖。
“此間事了,我能做的便只有這些。”他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彷彿解脫般的笑意,“小師妹,宗門…交給你了。”
下一刻,在所有人震驚、悲慟的目光注視下,蕭天橫的身軀開始散發出柔和而神聖的純白光芒。
那光芒越來越盛,將他整個人包裹其中,身影漸漸變得透明、虛幻。
“大師兄!”慕傾寒失聲驚呼,想要緊握對方,卻被一股柔和卻無法抗拒的力量推開。
蕭天橫的身影在光芒中微微頷首,目光似乎穿透了虛空,看到了很遠的地方。
最終,光芒沖天而起,如同逆流的星辰,直入九霄!
光芒散盡,原地空無一物,唯有一片潔白的雲絮,緩緩飄落消散。
一代傳奇,蕭天橫,重傷羽化,就此歸天。
短暫的死寂後,是壓抑到極致的悲泣。
這位五百年前便已名震四方、於危難之際歸來力挽狂瀾的大師兄,以如此方式落幕,令人扼腕。
慕傾寒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眸中只剩下冰冷的決斷與肅殺。
“傳令!”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上位者的威嚴,“外門長老劉崇山、羅虹,內門長老羅鍾、鍾天祿等人勾結血煞宗,叛宗弒上,即刻起,誅其三族!所有參與叛亂的弟子、執事,無論內門外門,一律嚴查,按宗規論處,絕不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