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無論如何,我一定都要活下去。
那頭畜生貪婪吮吸我的鮮血,我便也學著它的模樣,大口大口吸食著它動脈的血液。
它的血美味極了。不知是不是我的味覺失了靈,我竟然覺得,畜生鮮血的味道是那樣的香甜。
它的牙齒鉗制住的是我的右臂,而我卻咬斷了母狼的喉管兒。
大不了,我便用自己的一條胳膊來換他的命。我已然是一個殘廢的人,左腿瘸。我還會在乎自己的右胳膊是否完好嗎?
不知不覺之間,那畜生咬著我右胳膊的牙齒越來越松。它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直到它的四肢僵硬,身子在半空之中狠狠摔在了地上。
這場餓人與餓狼的較量,我都不知為何自己竟會勝出。
我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做夢,那是一頭狼,而我是一個渾身傷痕,身體殘疾的將死之人。
這頭畜生,用自己的血肉,徹底延續了我的生命。
我仍然沒有鬆口,我的牙齒撕扯著這頭母狼身上的皮肉。
它簡直瘦的可憐!不過好在它的體積足夠龐大,連皮帶骨,起碼也要有個七八十斤。
我趴在地上,像一個畜生啃咬獵物一般,美美的飽餐了一頓。
我的臉上,嘴唇全部都是殷紅的鮮血,就連牙齒的縫隙之中,都沁滿了細細的血絲。
此時的我,一定極其猙獰吧!
可是我已然顧不得別的,我要逃,我要活著走出這片深林。
接下來的時日,我連拄著的木棍都丟棄了,我雙手拖著這頭母狼的屍體,一瘸一拐地吃力前行。
雖然我已經擁有了食物,但是我仍不敢懈怠。我每天只敢吃極其少量的狼肉,剩下的便是照舊啃草葉,喝露水。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還要走多久,才能徹底的抵達縣城。
天上的太陽毒的很,照射在這狼屍的皮毛上,已經給它烤出了微微的焦糊味道。
這樣的天氣,肉質極其容易變質腐爛。還沒出三天的時間,我拖著的這頭母狼,它的身體已然發臭,有黃綠色的濃水順著它的口腔和尾部裡湧了出來。
就連它身上的肉質也變得軟軟糯糯,那樣的口感,就像是在吃一塊兒泡在糞坑裡的黴豆腐。
可是,便是再多的存糧也終有耗盡的那一日。
漸漸的,隨著幾個斗轉星移,日夜交替。等我把這隻母狼的尾巴根兒也全部吞下後,我徹底失去了給自己提供能量的養料。
自從我離開上西村那天起,到如今應該已經有快兩個月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時候是一個頭,難不成,這一望無際的深山就是我的葬身之所?
叢林中肉眼可見的車前草越來越少。我已經到了飢不擇食的地步。
不管是什麼樣的雜草,甚至是鬆軟的黃泥。只要能夠塞得進嘴裡,可以輕鬆地從喉嚨嚥下去。我都會去用它填肚子。
這其中,我甚至還生吃過幾只巴掌大小,圓肚皮,長尾巴,綠豆眼兒的毛耗子。
那耗子的尾巴又細又長,它們就是動物中的賊寇,只在夜晚才能夠輕易見到。
每到深夜降臨,我便躲在樹根的後頭。為了能夠守到一隻耗子,我甚至連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
我的雙耳在腦袋兩側一動一動,輕閉雙眼,仔細的聽著這叢林之中,任何一點輕微的風吹草動。
等待我聽到‘吱吱’的聲音時,我就瞬間興奮不已。
我匍匐在地上,耐心的等待著那噁心的老鼠可以落入我的虎口。
豺狼瘦,老鼠肥。我甚至連它們的內臟都不肯浪費。
老鼠的內臟,上面浸潤著淡淡的油脂甘香。因為飢餓,我變得不敢想象。現在的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還可不可以稱作為一個人。
時間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終於有一日。在我悶著頭,不知疲憊的前進時。
我突然發現,我的腳下已經沒有了綠色的青草。
我猛然抬頭,只見眼前是一片一望無際荒蕪的黃土地。
我知道。只要我跨過這片黃土地,就算是徹底走出了深山。
可是現在的我,身上已經身無長物。
我赤裸著臂膀,身上只穿了一條油潤髮亮,滿是破口的麻面兒藍褲子。
我的手中失去了柺杖,布鞋的底部也早在山路之中被磨爛。
我光著一雙滿是青筋,枯瘦汙黑的雙腳,因為左腳長時間在地上拖行,腳底板幾乎都是在結痂和鮮血淋漓之中重複。
而我的右腳,下面便生了一層厚厚的黃繭。
不過,這日子總算是有奔頭了。
我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心裡,眼裡餘下的只剩興奮。我這一輩子還沒有去過縣城嘞!真不曉得那會是個什麼樣的天地。
這次,我不敢再有片刻懈怠,我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走出這片荒蕪的黃土地。
我剛到縣城的第一天,那時正是清晨。
淺藍色的天空上零星點綴了幾片皎潔的白雲,縣城是那樣的安靜與祥和,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煙火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