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們駕著我的兩隻胳膊,像丟包袱一樣,把我塞進竹籠之中。
這籠子攏共就只有一米長,我的身量太高,沒法直挺挺地塞進其中。
他們就把我的腦袋和雙腿折在一處,大頭朝下,硬生生的往籠子裡面踹。
我身上的關節都在‘咯咯’作響。真的好痛,可是我已然沒有一絲力氣再叫出聲來,現在的我,就連正常呼吸都覺得奢侈。
這群人將竹籠的開口處,用繩索捆的結結實實。然後在籠子的縫隙裡,插上一根長長的木扁擔。
有兩個壯碩的漢子,將籠子連同我,一起擔上了肩。
朱福順又指揮村民。
“把施老蔫兒一家三口的屍體也抬上,得讓他們親眼見到,咱們怎麼處置這個兇手!”
說著,便有人從後面抬來三副擔架,他們手捧我爹,娘,奶奶的頭和腳。把這三具屍體放在擔架之上。
村民們高舉胳膊,興致昂揚地吆喝著。
“村長萬歲!”
“處置野種嘍,萬歲!”
“浸豬籠,浸豬籠……!”
嗩吶隊也開始賣力的吹奏起來。
吹的是那曲《十上香》,亦有村民在身後應景的唱和。
“亡人一奠來上香,今日亡者登天界。空有靈牌紙一張。
燒香敬酒空祭奠,沒見亡者親口嘗……。”
聲音悲悲切切,好不悽慘。自古便有人說,沒有二胡拉不哭的人,沒有嗩吶吹不走的魂。
‘嗩吶一去愁斷腸,哀聲悠悠傳四方。
問君為何落清淚,得知此曲萬人亡。’
這嗩吶聲,吹的鄉親們既覺得又心酸,又覺得淒涼。
還有幾個上個年紀的老鄰居,開始抽抽搭搭的用手掌揩起眼淚來。
他們或許是在哭我爹吧!亦或者是哭我奶奶。奶奶生前為人和善,是個潑實,幹活利落的農村婦。她人緣還不錯哩!就是這兩年糊塗了些。
反正,終歸不是在哭我娘,更不會是哭我。他們一個一個的,抻著脖子期盼著,恨不得我馬上就去死。
我被村民們裝在籠子裡面抬著,沿路走到我們上西村的渾水河邊。
老一輩的人說,這條渾水河,是黃河的分支。是從龍門潼關的河道引流過來的。
所以,這條渾水河的河水,才會常年滿是汙濁。
眾人行到渾水河畔,擔著我的兩個壯漢把我從肩膀上卸了下來。
浸豬籠的儀式由朱福順主持。
他是上西村的村長,村裡的權威。他的手腕上還帶了一塊兒“海鷗牌”的手錶嘞!
這塊海鷗牌手錶,也是朱福順去縣城裡開會的時候帶回來的。
我們上西村的村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稀奇的玩意兒,就那小小的圓盤子,三根頭髮深細的針在裡面轉圈圈。
據說這小東西,比村頭興建的日晷還要準。
朱福順擼起中山裝的衣袖,把他腕上的那塊手錶明晃晃的舉在日頭底下。
村民們見了,都覺得金貴,一個個也都跟著仰著頭兒,眼睛瞄著那塊表。
朱福順清了清嗓子,一副打官腔的做派。
“呃!大家不要著急。得選一個好時辰,然後按照村規,把這個殺人犯扔進渾水河裡去。
時間就定在6點整,現在還差五分鐘,大家再等一會兒!”
有人抻著頭,在人群中喊道。
“村長,五分鐘是多久嘞?耽不耽誤俺們吃午飯咩!”
朱福順有模有樣的回應道。
“劉虎子,又是你嘞,啥都不懂!五分鐘,也就是你拉泡屎的時間嘛。”
村民們聽了,除了那個劉虎子以外,紛紛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