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師傅聞言,用手指捻著自己的長鬚。
“施家有兩兒,以藝幹齊楚。文武各自備,託身為得所。孟公問其術,我子親教汝。秦衛兩不成,失時成齟齬。止宿鴛鴦鳥,一雄兼一雌。銜花相共食,刷羽每相隨……。
好,好姓氏,好名字。施現,實現!不錯,不錯,這名字有大造化。”
孫師傅說完,自顧自的開啟了桌子上的課本。
然後垂著腦袋,也不看座下的眾人,只搖頭晃腦的自己悠悠講道。
“昨天我便給你們講過。人為什麼要讀書?首先古語有言,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滿朝紫金貴,盡是讀書人。……
其次,從咱們茅山門人的角度來講,學玄法須的畫符,畫符首先要認字。學風水要知曉陰陽八卦,乾、坎、艮、震,巽、離、坤、兌,最最基礎還是需要識文斷字。
無論治病煉丹,測字卜卦,盜陵下墓,捉鬼驅邪。文字是茅山派的主宰……。”
孫師傅說的這些,雖說句句是人話,我卻不大能聽懂。
我只是知道,張宏嵊又當著眾人的面‘解救’了我一次。
‘鉛池迸出金光現,汞火流珠入帝京。’我從來不曉得那個丟人現眼的‘現’字,還有這麼美好般的解釋。
我雙眼滿是感激的痴痴望著張宏嵊,他一抬頭,正好對上我的眼神。他連忙用眼神示意我好好看書,不可以走神溜號。
那個孫師傅還在發表自己的滔天大論,說了良久,才緩緩進入正題。
“好,眾同學們,咱們昨天講到哪兒了?”
嚴七崖連忙舉手作答。
“回孫師傅。昨天講到《詩經》第五章《周南,螽斯》。
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爾子孫,蟄蟄兮。”
孫師傅聞言點點頭,然後突然的叫起了我的名字。
“這位新來的施現同學,老師問你,《詩經》可曾讀過?”
我搖搖頭。
“沒!”
孫師傅又問。
“那《四書》,《論語》,《三字經》,《唐詩三百首》你都讀過哪些?”
我再次搖頭。
“都沒讀過!”
孫師傅赫然嘆著氣。
“唉!這人不可以不讀書,不讀書則智不明,不讀書則禮不全。
那施現,你告訴為師。你可曾認得什麼字?都能默出來哪些文章,背出來哪些史籍?”
我只好如實照答。
“我自幼未曾讀過書,大字也不曾認識一個。”
聽到我的回答,整個三清供廟裡的所有弟子紛紛大驚失色,他們一個個的瞪眼,張嘴,驚得下巴都合不攏。如同看一個異類般的用詫異的眼光打量我。
那也是後來嚴七崖對我講道,他說,能夠進入陰山簿大門的弟子,都是從全國各地層層篩選。
需得挑人品出身,資質背景,文化禮節,包括最基本的拳腳功夫和身體素質。
嚴七崖的出身也不大好,他的祖輩在清末年做過劊子手,一生殺人無數。因故他們嚴家遭了報應,代代生男娃,卻代代是天聾地啞。
都說天聾地啞的人,是因為上輩子活的太通透,太精明。因此這世才會遭難,雙耳難聽風雨聲,口中有舌卻無言。
嚴七崖是家裡的七代單傳,因此他的名字裡才會有個‘七’字。
嚴七崖的父親,爺爺,以及太爺爺都是又聾又啞的殘疾人,祖祖輩輩沒有工作能力,只能靠著倒夜香為生。
嚴七崖出生的時候,是他娘和他奶奶,三步一跪,九步一叩首,等了南山崖,絕頂峰跪拜了十家廟門,一棟廟門,一棟廟門的祈求上供,才生出他這麼一個身體健全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