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西村條件艱苦,村民們幾個月吃不上一頓肉。平日裡最好的伙食,便是上西村把頭,老劉家賣的大豆腐。
我自幼最愛吃豆腐,只覺得那嫩嫩軟軟的口感,就像是把一口雲彩抿在了嘴巴里。
尤其是娘做的那一鍋醬豆腐,用的是自家釀的黃豆醬,在大鍋裡添上開水,咕嘟咕嘟的小火慢燉。那醬香的滋味兒,如數浸潤到了豆腐之中。都香濃郁,鹹淡適中。
這醬豆腐,簡直是我人生的前十六年,最為珍愛的美食。
其實爹他一直都記著我的喜好,只是因為村裡人的風言風語,讓他不得不在我的血脈上產生了懷疑。
可是我知道。我就是我爹的親兒子,我是施家的種,我是堂堂正正的施家人。
還記得也是最後同爹相見的那天,爹還擲給了我一塊兒黑色石頭,那是他在地裡撿的稀奇玩意兒。他讓我拿著耍去!
我將自己的右手默默伸進了褲腿中,在我的褲腿裡,只藏了三件東西。
師傅送於我的《玄法註疏》,以及那個玲瓏鑑寶八角鏡,剩下的,便是爹留給我的這塊兒黑石頭。
師傅說這是一塊兒黑曜石,上面雕刻的是一頭瑞獸,名叫麒麟。
到現在,我仍不知麒麟為何物?我只知道。這塊黑石頭是爹生前給我們留下的唯一念想。
我把這顆黑曜石緊緊的攥在手中,像撫摸一個十世孩兒般揉搓著它,淚珠子不自覺地從我的眼眶裡湧出,一滴一滴沁在了這塊黑曜石上麒麟的花紋裡。
“爹,現兒好想你。”
我的喉嚨不停的嗚咽著,現在的我,就如同一個到處飄零的野草,無根無際,無家無望。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的口中一遍一遍的呢喃著“爹和娘”,然後不知不覺地紅著眼眶,捧著這塊石頭入眠。
第二天一早,我聽到了廚房門口鎖頭開啟的聲音。
我瞬間驚醒,連忙把這塊黑色的石頭再次塞回了自己的褲腿。
少傾,廚房大門被人開啟,外面的天色仍然暗淡,只隱隱約約現出一線的光亮。
這個時間,只怕連公雞都沒有打鳴兒。
麻臉兒惡婆娘像個幽靈一般猝在了門口,她的懷中抱著一個碩大的木盆,木盆裡是堆積如山的骯髒衣物。
惡婆娘搖著胯骨走到我的面前,將木盆在我的眼前狠狠一摔。
她挑著眉毛,吊著眼梢,惡狠狠的兇我道。
“臭瘸子,麻利把這盆衣服都給我洗乾淨,要不別想吃早飯!
真他媽是晦氣,幹啥啥不行,養你還不如養頭騾子!”
我用手揉了揉迷濛的睡眼,然後重重的垂著頭,強忍著滿身的傷痛,抱著那比澡盆還要大的洗衣盆,繼續開始我新一天的折磨。
我把木盆放在水井邊上,也沒有矮凳子,只能蹲在地上,把雙手浸在冰冷的井水中,一件又一件的搓洗著這些髒穢的衣物。
這盆衣物裡,應該都是滿臉惡婆娘夫妻的私人物品。
有男人的褲頭兒,娘們兒的紅肚兜兜,還有幾件小孩子穿的,上面還沾著糞便的尿戒子。
這些腥臭的汙跡,把盆中的井水染得黃褐不堪。
我從天色暗淡,直洗到日上三竿,我的雙手被刺骨的井水拔的通紅。十根手指脹的像十根燒紅的火棍。
其餘雜役都吃完了早飯,我才草草的忙活完這一盆衣服。
黑漢子又拿著他的鞭子到後院給做監工,見我把衣物一件一件晾起,然後又指揮著我繼續重複昨天的工作——拉磨。
黑漢子總是看我不順眼,他時不時便抬起馬鞭子抽打我兩下。
也會變著花樣的嘟囔著罵我。
“懶雜碎,死瘸子,賤骨鬼,喪門星。”
我把磨盤把手上的麻繩纏在自己的肩背和腰桿上。推著磨碾子在院子裡一圈一圈不停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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