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王穿著囚服坐在桌前,他頭髮披散,雙手被縛。
他的神態十分安詳,嘴角還有一絲淺淺的微笑,遲未寒與康譽穿著官服坐在他的對面。
康譽端過一杯水放在隱王的面前:“喝水。”
隱王抬起眼看了一眼康譽開口道:“康譽,你老了。”
康譽咧嘴一笑:“是啊,白駒過隙,我們認識有二十年了吧,那時你是皇上的陪練,我偶去武場時也看過你,後來皇上被襲,我與你都衝了過去,那人武功高強,你挺身而出被一劍刺中心臟,還是我抬著你去找的太醫,隱王,真沒有想到是你。”
“那時候我們才多大?不過二十七八吧,現在呢?都是五十歲的老頭子了。”隱王端著杯子喝了一口水:“我遇見玉衡的時候也只有二十七八,那次刺傷讓我元氣大傷,皇上怕我在宮裡太拘束,把我送到太白道長那兒調養,我就是那時遇見了玉衡。”
夏日雨實在太急,來得急下得急,道觀的臺階上留著一對女子。
那白一點的穿著鵝黃襦裙,氣質如蘭,姿色天然,如出水芙蓉一般,她安靜的看著天上的雨,毫不著急,安然若素。身邊穿著藍色襦裙的女子像是個丫鬟,她扎著兩個圓髻,臉上有些焦急:“小姐,這雨一時半會也停不下來,再不回去被夫人知道了就糟了。”
“既來之則安之。”黃衣女孩淡淡的道。
雨還在下著,一個白衣男子舉著傘從臺階往上走,其實白衣男子早就看見了那黃衣女郎,她如空谷幽蘭裡的百合,一眼便可以看到她。
他的心落了一下,他一直在宮中任職,看過太多的美人,或美豔絕倫或清麗如花,也見不過不少大家閨秀和世家女兒,但沒有一個能讓他如此心動。
雨水落下,打在他的油紙傘上,不知為何,他收起傘走到她的面前彎腰放在了門檻邊,他們第一次四目相對,她的眼裡有驚詫還有流光,那一眼,讓他終身難忘。
至那時起,他們便經常偶遇,說是偶遇不過是他的刻意為之,他知道他叫她玉衡,是羿都商會會長的女兒,雖是商人之女卻氣質清流,端莊如蘭。
漸漸的兩個人相愛了,她總是偷偷的跑出來與他見面,他會握著她的手在河邊閒聊,會和著她的琴聲在樹下舞劍,會在七夕之夜相約偷偷去放花燈。
“玉衡,我要娶你。”他在柳樹下說,她嫣然一笑羞紅了臉。
“玉衡,你的名字是星星,看,那就是你。”他指著北斗星裡最亮的那顆說。
他愛她敬她,把她放進腦子裡,揉進心房裡。
終究有一天,她的大門前來了三書六聘的大禮,禮部家的三兒子要娶玉衡。
她終日以淚洗面,她想盡一切辦法,可是她抵不過那貪慕虛榮的爹孃。
蕊心偷偷的在他們身邊遞著訊息,他拔出劍對著蕊心道:“告訴你家小姐,我指劍為誓,只要她願意,我現在就去皇上那兒請求皇上賜婚,此心日月可鑑。”
蕊心看著決絕的他,忽然心裡想:“要是我也能擁有如此男兒才好。”
可是玉衡退縮了,她開始瞻前顧後開始猶豫不決,她怕如果自己悔婚會被千人恥笑,她怕自己悔婚會激怒戶部尚書,要知道商家的女子能夠嫁入官家是多麼幸運的事,她更怕他去找皇上賜婚會鬧得滿城風雨不能收場,那她與他之前幽會的事會被人知道,她的名節還能不能保得住?
可是,這畢竟也是一場愛,她無法完全放下。
她讓蕊心去了奇珍閣,把她最愛的夜明珠雕成了星星,然後附上一封絕情的信一起送到了他的手上。
他默默看完信,緊緊拽著那星星的腰珮,一動不動的站著,然後吐出了一口腥甜的血,他狂笑著一直笑到眼淚都出來了。
蕊心默默的看著,默默的流淚。
出嫁那天,她一身紅豔,坐上了坐輦,儘管她擋著扇子,卻還是看見了拐角的他。
她的心一緊,他與第一次見面一樣,穿著白色的衣裳,騎在馬上。
她心虛的低下頭,眼角卻滑下一滴淚。
一段情,一個人,就此作別。
“那個孩子是你殺的嗎?”遲未寒問。
“是!”隱王毫不否認。
“為什麼?她不過是名孩童。”遲未寒眼裡閃過寒光。
“怪就只能怪她投錯了胎,玉衡嫁過去一年,身體出現了一些症狀,消瘦虛弱渾身無力,都是她的好丈夫夥同他外面見不得人的情人對她下了藥,他們貪圖她的錢財,利用完補完虧空就著急想要她讓位,你說,他們兩的孽種我該不該殺?不僅如此,連那個女人我也一併殺了,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遲未寒不動聲色的抬起眼,看著面前的這個男人,他兩鬢有些花白,他很小的時候隨父親入宮曾見過他,颯爽英姿,英姿勃發。
“蕊心拯救了我,玉衡死後她一直陪著我,她知道那些人是我殺的,但她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她只幫我做飯洗衣添香點燭,很奇怪,我變得越來越平靜,感覺日子有了盼頭,我期待回家便能看見她,她很安靜,很溫暖,後來我娶了她,我的病就這樣好了。她就像陽光一樣,照耀著我溫暖著我,可是最後她也丟下了我,她不再吃藥,她騙我,她們都是騙子,騙我一個人在這人世間受苦,騙我一個人過這難熬的每一天!”
隱王的話變成哀鳴,他的聲音在牢房裡迴盪。
遲未寒起身走了出來:“都聽到了嗎?”
明公子點點頭。
“你打算如何?”
明公子深深看了哭泣的隱王一眼,然後走了。
不再回頭。
閱筱睜開眼睛,天已經大亮,她的掌心還是隱隱作痛,昨天真的讓她十分疲倦,一夜都沒有做夢。
“姑娘!看這是什麼?”碧玉抱著食盒過來:“青墨送來的,有春餅有乳酪還有芙蓉糕。”
“這麼多!”閱筱口水都要流了下來,她拽著碧玉坐了下來,兩個人開始風捲殘雲。
“姑娘,以後再不準這樣了,實在太危險了,昨天要不是我們趕到你就死了。”碧玉一臉後怕。
“說起這個,碧玉,你以後不要跟我冒險了,武功太差!你不是會拳腳嗎?昨天差點和我一起死了,你以後有空去找青墨練練拳腳練練劍術,不說保護我保護自己也是好的。”閱筱塞著芙蓉糕道。
“我哪裡武功不好了?”碧玉很不服氣。
“她那個資質,我恐怕還教不了。”青墨走了進來,笑道。
碧玉一拍桌子:“你說什麼?我用得著你教嗎?有本事比一場!”
青墨咧嘴一笑,勾了勾手指:“那就來啊!”
碧玉飛快的跑了過去,兩個人瞬間不見了人影。
閱筱嚼著糕點在一旁觀戰:“這個碧玉底子這麼差還說可以保護我,青墨可別傷了她才好。”
“放心,青墨才用了三分力,逗碧玉玩呢。”有人在身後溫柔的說,回頭,見到那含笑的狹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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