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擰子很委屈,他很想說,不走的話您的安全要受到威脅,而且在不明敵情時誰敢讓你冒險?就算現在知道韃靼人的實力不怎麼樣,你還是不能去!畢竟現在得知的情況,不過是一些道聽途說,沒法確證。
“陛下息怒。”
旁邊侍立的錢寧趕忙道,“為今之計,最好是撤回張家口內,如此可確保您的安全,再伺機派人救援……對了,不是還有胡將軍和劉將軍所部負責殿後麼?既然他們探聽到韃子實力不濟,理應主動出擊馳援。”
朱厚照冷冷地看了錢寧一眼。
此時錢寧因為打敗仗已被剝奪錦衣衛指揮使的職務,卻依然留在他身邊當侍衛,也是朱厚照對故人一向都很信任的緣故。
“那就趕緊撤兵!”
朱厚照黑著臉道,“希望胡將軍和劉將軍不辜負朕對他們的期望!”
……
……
草原上發生的事情,朱厚照不想公之於眾,嚴令不得對外透露訊息,普通將領均不知江彬遭遇敗績。
朱厚照尚未回兵張家口時,身在京師的沈溪已得知草原的情況,跟以往沈溪能得到確切訊息不同,這次沈溪獲悉的情況更多是傳言,畢竟草原腹地的情況不是普通斥候能調查到的,這次戰事帶著幾分詭異,但基本都在他預料內。
“……大人,江彬即便不死,怕也差不多了。”雲柳道。
沈溪搖頭道:“情況應該沒那麼糟糕……韃靼人是什麼情況,你還不瞭解嗎?他們充其量能集結個三四千人,根本就沒有全殲江彬所部的能力,若我所料不差,江彬突出重圍後很快就能反應過來,集結潰兵,然後退到某個地方固守待援,只是沒辦法派人回來通知。”
雲柳突然想到什麼,問道:“大人是覺得,他可能被困在察罕腦兒衛故地?”
“嗯。”
沈溪點頭道,“若我是江彬,發現敵人襲擊,且暫時無法撤回大明境內,一定會找有防守基礎的地方等待援軍到來,而察罕腦兒衛故地算是最合適的地方,除此外就只能利用地形地貌,構築防禦工事……不過這不是他擅長的,以他的腦袋,能想到撤回衛所故地已難能可貴。”
雲柳道:“但現在劉將軍派人回來傳話,是暫且沒得到江彬的訊息。”
沈溪神色冷峻:“韃靼人別的不行,但在自己地盤上,要完成訊息的封鎖還是很輕鬆的,劉序和胡嵩躍都不擅長搞情報,他們只能透過那些被誤導的牧民打聽情況,以訛傳訛。”
“大人,是卑職無能。”
雲柳開始認錯。
沈溪道:“這跟你有何關係?是我把目光轉向了海洋,從未想過再去草原上走一遭……陛下的舉動讓本來不可能發生的事成為現實,韃靼人獲得江彬所部的武器裝備後,恐怕會囂張一段時間。不過這樣也好,至少短時間內陛下不用想出兵草原之事了。”
雲柳請示道:“那大人是否要通知到劉將軍和胡將軍,讓他們緊急馳援察罕腦兒衛故地?”
“不用了。”
沈溪道,“若你是韃靼人,明知無法跟大明軍隊抗衡,也發現大明主力已撤兵,會繼續跟江彬纏鬥嗎?過一段時間,江彬自己就能回撤張家口……現在就看他能帶回來多少人馬了!”
……
……
朱厚照灰頭土臉回到張家口堡。
去的時候意氣風發,回來時則近乎殘兵敗將,王守仁在城門迎接時,朱厚照甚至沒下馬,黑著臉徑直從王守仁身邊路過。
等一行人抵達張家口堡內行在,蕭敬一臉緊張之色,翹首以盼,見到朱厚照平安回來,蕭敬總算鬆了口氣。
“陛下,您可算回來了。”
蕭敬想上去幫朱厚照牽馬,卻被錦衣衛阻攔下來。
朱厚照瞅了一眼蕭敬,從馬背上下來,絲毫也沒理會蕭敬,直接進入行在,後續錢寧則帶著大批錦衣衛,接管行在的安保工作。
“到底是怎麼回事?”蕭敬緊張兮兮問錢寧。
錢寧沒有回答蕭敬的問題,跟在朱厚照身後進入行在,後續小擰子從馬車上下來,蕭敬趕忙過去追問。
小擰子嘆道:“這不明擺著的事情嗎?蕭公公,做人何必那麼執著?有點眼力勁兒吧!有些事情不宜聲張,您德高望重能不明白這些?”
蕭敬本來還不確定這次出征遭遇失敗,畢竟前線訊息被韃靼人以及朱厚照給封鎖了,現在見到這狀況,頓時明白皇帝領兵遭遇極大挫折,他作為司禮監掌印太監不能去觸及逆鱗。
等小擰子跟著進去後,蕭敬一個人在門口唉聲嘆氣。
“蕭公公,可有問清楚是怎生回事?”王守仁騎馬跟隨聖駕到了行在外,見蕭敬站在那兒,不由下馬過問詢。
蕭敬搖頭嘆道:“伯安,你莫要問老朽,老朽未跟隨出征,怎會對征討韃靼人的情況那般瞭解?有事還是請示陛下,老朽一概不知。”
……
……
在這特殊時候,張家口堡內的人都學會了裝糊塗,連王守仁也不得不加入這個行列。
皇帝平安返回關塞內的訊息,以最快速度傳到京城,讓很多人懸著的心放了下來,雖然他們不清楚草原上發生了什麼,但隱約感覺出了大事。
朱厚照就算再想封鎖訊息,但對於權貴來說,戰爭勝敗無從隱瞞,他們只是不會公開宣揚,也是要跟跟皇帝保持統一口徑。
隨之而來的,是沈溪府上突然變得熱鬧起來,誰都想來問問他對這件事的看法,李鐩、楊一清、王瓊和靳貴都來過,分別代表不同的衙門和勢力集團,而他們的目的歸納總結起來就是一條,事到底結束沒有。
皇帝御駕親征遭遇失敗,幾乎是無可爭議的事情,但草原上具體發生了什麼,大軍又是如何戰敗的,折損多少人馬,還有統領前鋒兵馬的江彬現在情況如何……這些問題,就連兵部尚書王瓊都不清楚,需要來求教沈溪。
以前沈溪作為兵部尚書,可以跟這些人直說,但現在卻不行。
便在於現在的他不管理軍隊,哪怕他是監國,在涉及行軍作戰上,尤其涉及軍中機密,他都要回避。
要是他不管不顧,把自己所知說出,別人會非議他妄議軍機,他在朝中的身份極其特殊,誰都擔心他權力太大危及社稷安穩,絕對不能跟軍隊牽扯太深。王瓊前來拜訪時,沈溪甚至故作姿態,向王瓊討教結果。
兩天下來,該來拜訪的人都拜訪過,沈溪終於可以清靜一下,不過三邊總督胡璉卻又派人向京城送信,把延綏調查到的有關韃靼人的動向跟朝廷彙報。
總的來說,就是胡璉查到韃靼人活動頻繁,似乎有大動作,當然這種上奏屬於事後諸葛亮性質。
“出了問題,不知該由誰來承擔責任?”
李鐩這兩天都在往沈溪這邊跑,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只有李鐩留下來跟沈溪一起吃飯,不自覺地感慨一句。
沈溪問道:“時器兄指的是什麼?”
李鐩道:“不就是陛下御駕親征鎩羽而歸麼?最初陛下定下出徵草原,朝中很多人都贊同,連之厚你都上奏表示同意,現在出了事,責任劃分下來……”
話說到一半,李鐩說不下去了,因為這番話等於承認他知道西北戰敗的訊息。
沈溪搖搖頭:“誰說一定要劃分罪責?若是功勞呢?”
李鐩很意外,問道:“之厚你是否知道什麼事,未跟朝中人說明?”
沈溪拿起茶杯,道:“戰果這東西,要以陛下的聖旨為準,現在無端揣測,可能會出現偏狹,時器兄其實不必在意西北的事情,無論是勝或敗,都不會威脅邊塞穩定,這點你放心便可。”
“那倒是。”
李鐩思索後點頭,“韃靼人想犯邊也沒那能力,就算有了一定實力,貿然進犯也是送死,誰讓陛下隨時都可以調你去西北呢?”
說到最後,李鐩不由望著沈溪哈哈大笑,似乎覺得很有趣。
沈溪則無奈嘆息:“能不去,這輩子最好都不要去,畢竟是苦寒之地,不是誰都吃得消的,一次兩次還好,每次都要當救火隊長……這不是難為人嗎?還是留在京城過幾天安穩日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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