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略作停頓,纖長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淺淺陰影:
“此間時光流轉,極為詭譎,時而湍急如瀑,時而凝滯如淵,與外界全然割裂。”
“就連維繫天地的法則,在此處也呈現出微妙卻本質的差異。”
“我們族人世代在此生息,血肉之軀、經脈中的鬥氣、乃至魂魄本源,都已與這片迷域特有的能量韻律水乳交融。”
她凝視著江臨,一臉鄭重道:
“倘若貿然離去,便如同將深海之魚拋入熾烈荒漠,族中耆老推測。”
“我們一旦踏入外界正常的時間長河,肉身也許會在瞬息間,歷經千年滄桑化為枯骨,亦可能逆溯至混沌未開時的虛無。”
“更有人認為,外界純粹的天地元氣對我們來說,將是致命的毒藥。”
江臨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背脊升起,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連擁有九星斗聖這等通天徹地修為的強者,都被困於此地。
他該怎麼走出去呢?
雲韻身影在腦海中浮現。
美杜莎容顏緊隨其後,她們是否也困在此處?是否正面臨更危險的處境?
白清瑤敏銳地捕捉到他眼中的陰霾,纖手輕輕落在他肩頭,掌心傳來令人安心的溫度。
“不必全然絕望,小臨,你還活著,這就是希望。”
“雖然離開此地希望渺茫,但瞭解這片迷域、尋找同伴並非全無可能。”
“族中藏有諸多古老典籍,長輩們的智慧也遠勝於我,待你痊癒後,我們會盡力相助。”
江臨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震動與憂慮:
“多謝清瑤姐姐,這份恩情,江臨銘記於心。”
白清瑤扶起他,唇角噙著溫婉笑意:
“白虎一族向來與人為善,以和為貴,你既是我族客人,不必如此拘禮,眼下最要緊的,是讓你儘快痊癒。”
接下來的日子。
江臨在白虎族駐地靜養。
族人對這位外界來客充滿好奇,卻都帶著善意,送來的靈藥珍饈,令他傷勢恢復神速。
白清瑤時常會來看他,與他講述一些迷域的風土人情,以及各大族群間的勢力分佈。
江臨也藉此機會,旁敲側擊地打探是否有其他外界之人的訊息,可惜收穫甚微。
待他傷勢痊癒七八成時。
便迫不及待地向白清瑤提出了,查閱典籍的請求。
白清瑤欣然應允,帶他來到山腹深處的一座石室。
幽深的空間裡。
發光的奇石鑲嵌在石壁上,照亮了直達洞頂的古老書架,獸皮卷、玉簡、青銅書冊整齊排列,散發著滄桑的氣息。
白清瑤的聲音在石室中輕輕迴盪:
“這裡便是我族的藏書之地,記錄著自先祖踏入迷域以來的諸多見聞與秘辛。”
“有關迷域的記載,大多在此了,若有不明之處,隨時可以問我。”
“多謝姐姐,”江臨目光掃過那些古籍,心中燃起一絲希望。
他一頭扎進典籍的海洋,日夜研讀。
從白虎族對迷域邊界的探索,到對時間法則的猜測,再到各種奇花異草、兇獸異族的記載,他都看得極為仔細。
可越是深入瞭解,江臨內心便越是沉重。
典籍中。
不乏驚才絕豔的先輩試圖打破牢籠的記載,但無一例外,盡數失敗。
有人在接近那無形壁障時化為飛灰,有人則直接消失得無影無蹤,連魂燈都瞬間寂滅。
關於如何安全離開迷域,竟無半點有效線索。
“難道,真要困死在此地嗎?”
江臨放下手中一卷殘破的獸皮,眉宇間凝著化不開的憂慮。
“小臨,還在鑽研呢?”白清瑤聲音從石室門口傳來,帶著幾分關切。
她手捧青瓷碗,嫋嫋熱氣中飄散著藥香:
“這是用千年雪靈芝熬的凝神湯,對你近日耗費心神應該有所助益,趁熱喝吧。”
江臨接過藥碗,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多謝姐姐!”
他仰頭一飲而盡,清冽的藥香頓時在唇齒間化開。
白清瑤在他對面款款落座,見他眉宇間鬱色未消,不由柔聲勸道:
“迷域之困,由來已久,非一日可解,不必急於一時。”
“倒是雪皇大人聽說你的事,對你這位數千年來唯一確認的外界來客很感興趣,想見見你。”
“雪皇?”江臨精神一振,眼中驟然掠過一抹精光。
白虎族的九星斗聖,歲月迷域中金字塔尖的存在,她是否會知曉某些不為人知的隱秘?
“晚輩江臨,懇請拜見雪皇大人!”
他毫不猶豫地起身行禮,聲音裡壓抑著激動。
白清瑤見他如此,唇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好,我這便去回稟雪皇大人,你先安心調息,待大人傳召,我再來引你過去。”
“有勞清瑤姐姐了,”江臨一臉鄭重地說道。
白清瑤離去後,江臨努力平復激盪的心緒。
雪皇這等屹立於迷域頂端的存在,也許真能給他指引一條明路。
等待的時間並不算太久。
次日清晨。
白清瑤便再次來到他的住處,神色間帶著一絲往日未有的肅然:
“小臨,雪皇大人召見你了,隨我來吧。”
江臨深吸一口氣,鄭重點了點頭。
跟隨白清瑤穿過白虎族核心駐地,眼前豁然出現一座,常年籠罩在濃霧中的幽靜山谷。
谷口處。
數名氣息渾厚的白虎族戰士肅然而立,見到白清瑤時微微頷首,目光掃過江臨時卻帶著審視與好奇。
踏入谷中的剎那。
更是恍若穿越了時空界限。
這裡的天地能量不僅精純至極,更透著一股亙古蒼茫的氣息,空氣中飄散的淡淡馨香沁人心脾,讓江臨連日來鬱結的鬥氣都為之一暢。
出乎意料的是。
谷中並無想象中的華麗殿宇,唯有一座由天然白巖雕琢而成的古樸石殿,靜靜矗立在谷地中央。
石殿前。
一株通體雪白的古樹巍然矗立。
主幹粗壯如虯龍盤踞,蒼勁的枝椏向天際伸展,每一道樹紋都鐫刻著歲月的痕跡。
晶瑩剔透的葉片在微風中輕顫,折射出星辰般的光暈,磅礴的生命氣息如潮汐般湧動,連周圍的空氣都為之震顫。
這株不知歷經多少滄桑的古樹,恍若就是這片天地間最古老的見證者。
“雪皇大人就在殿內!”
白清瑤在百丈外止步,神色肅穆地叮囑:“切記保持敬畏之心。”
江臨整了整衣襟,將翻湧的思緒盡數壓下,邁步走向那座沉澱著無盡歲月的石殿。
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愈發凝重的古老威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