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記憶可以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呈現,這點就算是地獄中的魔王也無法清晰準確的描述。
只因人類的靈魂可以被扭曲,可以被影響,可以消散,卻無法主動將它分解。
不過,被魔王之力扭曲而形成的記憶世界是什麼樣,此刻已經顯露在了伯尼眼前。
如同玻璃表面蒙上了一層灰一樣,入眼所見,一切顯得都是那麼的模糊。
唯有少許要素比較清晰,甚至清晰的有些過分。
此刻伯尼正站在一處堆滿了魚獲的棚子攤位處,天空晦澀,周圍市場朦朧,他本身一襲小商販打扮看起來也模模糊糊的。
但眼前那些堆積在隔板桌上的魚形象卻非常清晰,散發出的腥味甚至有些嗆人。
然而面對這種氣味,伯尼卻無法做出任何遮掩動作。
他同樣也不能掌控自己的行為,甚至連呼吸的節奏都沒辦法主動控制。
這種情況類似之前的夢境世界,但卻比夢境世界更為嚴格。
只因這次他連眼睛都動彈不了。
腦海中存在的資訊流清晰描述出了為什麼會這樣——
【這是一個被魔王之力扭曲而形成的記憶世界,一切低於魔王位格者,都無法對該世界做出影響】
……
顯然伯尼此刻也不能,所以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不斷在攤位前擺弄來擺弄去,不時與旁邊一個賣葡萄酒的酒販子調笑幾句聽不清的話。
直到一位身著及膝亞麻布袍的男孩路過攤位,並好奇地停下了腳步。
男孩棕發黑眼,從長相來看,顯然是此處記憶的主人,那個長大後成為修道院豬倌的兇手。
相比之下,目前他的牙齒還算整齊,圓臉方下巴,顯得呆頭呆腦。
說出的話也同樣幼稚。
“蒙德可以用這個和你換一條小魚。”
他邊說邊將手中吃了一半的胡蘿蔔遞給“伯尼”,似乎覺得大小差不多那價值也就差不多。
結果“伯尼”還沒回應,他身旁的婦女就抬手扇了小傢伙腦門一下,“說什麼胡話。”
隨後她歉意地看了伯尼一眼,拉著兒子就走了過去。
男孩邊走邊摸著腦門嘿嘿傻笑,然後沒幾步突然回頭朝伯尼喊了一句,“下次我來用青蛙和你換,我們家旁邊有條河,裡面好多青蛙。”
“一顆雞蛋一條小魚,小子,你能偷來多少,我就給你換多少!”
“伯尼”朝他回了一嗓子,惹來周圍一片笑罵,隨後他就看著那小孩憨笑的身影一步步遠去模糊。
周圍原本清晰的世界也在逐漸模糊,如同對於不重要或者不存在的記憶很難維持一樣。
而當這種模糊到了一定程度後,身為魚販的伯尼已然變成了一位騎在馬匹上的老年管家,而今正充滿審視地看著下邊的男孩,以及男孩兩旁的一對中年夫妻。
“就是他想要進我們家大人的莊園裡當僕人?”
“是他,羅賓大人,您看……”那中年男人邊說邊滿臉諂媚地將手中錢袋遞給“伯尼”。
結果本來還一臉審視的“伯尼”接過錢袋並用手掂了掂後,卻一臉嫌棄地將其扔到了中年男人懷裡。
隨後他厭惡地道:“你家小子生的太醜了,不符合我們家大人要求。”
說完,也沒等對方回應,“伯尼”就一踢馬肚子,慢條斯理地走了。
身後中年夫婦失望地帶著兒子轉身離開,其中男的還在嘟囔道:“早就說貴族老爺的莊園不容易進,你還不聽,現在看吧,攢了十年的錢人家都看不上。”
“也許我們可以換一個莊園問問。”
“我說還是送蒙德去我表兄博斯韋爾那裡,他現在在修道院管理廚房,可以把蒙德塞進去,他很喜歡蒙德,早些時候還和我提過這事。”
“還是不了吧,博斯韋爾不是什麼正派人……”
“那你說誰是正派人?剛才的羅賓管家嗎?”
“……”
“我說你怎麼總是這麼說表兄?我們家也就那一個……”
記憶世界復又模糊斂去,隨後新的記憶繼續湧現而來。
進入修道院當僕從、因蠢笨而被欺負,很喜歡蒙德的那位博斯韋爾修士一步步當上院長後將他提拔成為正式修道院成員、不斷教導他讀寫文字……
無法干涉只能旁觀的伯尼彷彿在這個過程中跟著經歷了兇手蒙德的整個人生。
那是對比普通平民而言充滿幸運的人生,也是對比貴族階級非常艱苦的人生,整體來說平淡又充實。
直到“伯尼”成為那位名為博斯韋爾的修道院院長,並且在房間中與已然成長成一位年輕小夥子的兇手進行了一場對話,
“你父母在趕來看望你的途中遭了強盜,已經升去了天國。”
“啊?”
“我說,你父母在看望你的途中遭了強盜,已經去世了。”
“啊……”
蒙德聞言張嘴結舌,愣愣半天硬是說不出話來,只是臉色變得一片慘白。
“伯尼”見此嘆了口氣,隨後拿起旁邊桌上一封信遞給對方。
“我過兩天需要出門一趟,你留在修道院內我不放心,拿著這封信,去伊維薩的一座莊園修養一段時間吧。”
蒙德本能地伸手將信接了過去,臉上表情卻失魂落魄的彷彿什麼都沒聽見。
“伯尼”見此捏了捏拳頭,又突然道:“這樣,你先在那裡住十天,如果十天之後我還沒去接你,你就去我剛帶你來修道院時住的那座房子裡,房子角落床底下有一個暗格,先連敲三下,再慢敲兩下,裡面有我留給你的一些東西。”
他最後一段話顯得頗為嚴肅,彷彿一位父親正將畢生財富交接給自己的兒子。
可惜蒙德此刻根本沒有心思細想什麼,聞言後呆呆地點了點頭,然後拿著信件魂不守舍地離開了。
周圍環境復又模糊轉換,伯尼隨後來到了一處黑暗的房間中。
入目所見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木樑房頂,周遭則充滿了呼嚕聲與夢囈嘟囔,顯得雜亂一片。
但“伯尼”彷彿對此習以為常,起身套上長袍、坐在床上彎腰穿鞋、然後就著月光,小心翼翼地走向房間之外。
順便還四處張望了一下週圍有沒有人發現自己的鬼祟行跡。
可惜的是,他只顧關注屋子內的情況了,卻沒有發現有人早已躲藏在房間門外的一顆樹後。
因此當“伯尼”偷偷朝著修道院的某個建築走去時,他身後不知不覺已經吊上了個尾巴。
一切行動都是無法被伯尼控制的,因此沒一會,鬼鬼祟祟的“伯尼”就來到了修道院冷清的圖書館內,然後與另外幾個同樣偷偷跑過來的修士低聲交談了起來。
“還沒有訊息,會不會出現意外?”
“能出現什麼意外?他們還能知道是我們做的?”
“這可不好說,誰知道那天咱們偷偷跑出去有沒有被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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