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惜要更多一些,化糞池爆炸的威力並不小,對這些屍塊的損傷太大,給屍檢工作的難度又往上抬了幾個臺階。
屍塊上有明顯的爆炸造成的損傷,包括燒灼傷、衝擊傷等,需要與生前傷一一鑑別。上邊還附著大量發酵變質後的糞便,哪怕齊宏宇這樣的資深法醫,哪怕已全副武裝,都有點下不了手。
放眼幾年來的職業生涯,眼前這兩具屍骸的重口程度都能排的上號。
下意識的屏住呼吸,他大致看了遍屍骸,勉強確認受害者為一男一女,年紀不大。
女性死者的致命傷在頸部,有皮革樣變的扼痕,並檢出玫瑰齒現象,初步判斷系作案人徒手扼頸致機械性窒息死;男性死者身中七刀,集中在腹部,推測系內臟破裂導致的損傷性休克或失血性休克死。
年齡、性別上都能與兩名甘家寨的失蹤者對得上,大機率就是他們了。
大致檢查判斷過後,他又走到消防戰士邊上,請他們幫自己衝一下手上的糞便,隨後摘掉防毒面具,對他們敬了個禮,問:“兄弟,能講講當時的情況嗎?”
“其實沒什麼好說的,”指導員還禮,並說:“我們到的時候,就看到一地的糞便,還有一隻斷手。得知我們的任務就是打撈化糞池裡可能存在的屍塊屍骸,就立刻穿戴好裝備行動了,不一會兒就撈上來這些。”
齊宏宇瞭然。
指導員又說:“你想了解更多線索的話,建議你問問派出所的兄弟,他們知道的應該多一點兒……嘔!”
說完,這個鐵打的漢子也忍不住乾嘔兩聲。
“辛苦了。”齊宏宇點點頭,對他豎起大拇指,然後轉身往另一邊走去。
此時石羨玉和仇教導都在這兒,向派出所民警問話,還有個黝黑的男子蹲在一邊,神情麻木,滿臉生無可戀的表情。
忽然聞到一股惡臭,石羨玉臉色驟變,猛然回頭,一句“你不要過來啊”差點脫口而出。
即使齊宏宇沖洗了接觸過屍體的雙手,但身上沾染的味道一時半會卻散不去。
他自己卻沒察覺到,已不知不覺中適應了這股惡臭。
走進後,他開口問道:“現場什麼情況?”
一名同樣面板黝黑的民警本能抬手捂住鼻子處的口罩,同時說:“整個過程倒是簡單,趙江奇……就是他。”
指了下邊上蹲著的漢子,他接著說:“他給菜田打完藥準備回家吃飯,路過這,正好一根菸抽完,隨手彈掉,沒想到菸頭竟掉進窖井蓋的小眼裡,然後轟的一聲就炸了,炸出只斷手,還炸了他滿身滿嘴的糞。”
齊宏宇看向這名漢子,忽然有些心疼。怪不得他滿臉生無可戀,要換做自己恐怕也不想活了。
化糞池爆炸的經過沒什麼好說的,齊宏宇關注點也不在這,很快轉移了話題,問:“那兩個失蹤的村民,什麼情況?”
“我們正向石隊和仇教導彙報這事兒,”民警聽他再次開口問話,當即也說道:“他們是一對情侶,都是甘家寨的人,男的叫甘方圓,女的叫甘杏兒,兩人同齡,都二十四歲,家裡人張羅著認識的,才耍朋友沒多久。”
講到這民警停頓兩秒,見齊宏宇沒插嘴問話,便繼續說:“甘方圓是搞建築的,附近幾個村好些房子都是他做的,在外頭讀過大專,技術還不錯,誰家要起房子都找他。
至於甘杏兒嘛,家裡涉及到的行當比較複雜,開了個小酒廠,還養豬和雞鴨鵝,還有兩片魚塘,又開了個小廠,裡頭有幾臺給稻穀脫殼的機器。
總的來說,他們倆都算附近幾個村的富足人家,甘方圓長得還挺帥,甘杏兒也漂亮,絕配。”
大致瞭解死者的情況,齊宏宇輕輕點頭,又問:“什麼時候失蹤的?”
“有二十天了吧。”民警說:“月初時,五一假嘛,甘方圓的發小回到老家玩,他就帶著甘杏兒去串門,喝酒打牌玩到十二點多才回家,之後再沒見人了。
家裡人找了他們幾天都沒找到,到派出所報案,可我們查了好久也沒個結果,懷疑他們可能已經遇害了,結果真……
唉!說起來,甘方圓還是我高中校友,我大他兩屆,讀書那會還打過架,沒想到就這麼沒了……”
齊宏宇點頭,又問:“失蹤者家屬呢?沒通知過來辨認屍體麼?”
“過來了,也辨認出了屍體,他們說確實就是自家孩子。”民警長嘆道:“兩家的老人都受不了這麼大的刺激,先後昏厥,又送醫院了,各留了兩人下來等結果,吶,在那坐著抽菸呢。”
齊宏宇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瞧見兩個中年男子坐在路坎上,身形佝僂,挎著臉,在那悶悶的抽菸。
民警又說道:“我們本來還想採集死者的指紋,但死者手指頭破的都挺厲害,沒幾根指頭的指紋是完整的,只好放棄等你們來,免得我們操作不當把僅剩不多的指紋也給損壞了。”
“不錯。”石羨玉肯定他們的選擇。
又詢問了些許情況,瞭解到當時喝酒的朋友姓名住址,石羨玉便下令暫且收隊,把屍體帶回派出所去,只留痕檢在現場繼續勘察,收集可能存在的兇手留下的線索與證據。
派出所方面,特地騰出了間空房間,擺上幾條長椅和門板,搭建出簡易的解剖臺給齊宏宇使用。
條件自然遠比不上支隊,但能用就行。
仔細的拍過照固定屍骸肢體後,齊宏宇便開始小心翼翼的清理掉屍體表面的糞便——當然,過程中也留了些樣品侯查。
石羨玉嘴上一直嘀嘀咕咕,不情不願的模樣,但依舊站在齊宏宇的身邊,幫他照照片做記錄。
只是他戴上了n95和護目鏡,味真太沖太辣眼睛,齊宏宇都不堪忍受,更別說他了。
耗費了不少功夫,齊宏宇才將屍骸清理完成,不過特地留下了手足的指甲縫沒清理,這裡可能留有重要線索,裡頭嵌入的汙物都得提取下來帶回去檢查才行。
“所以,化糞池裡並沒有發現受害人的衣物,是麼?”齊宏宇看著解剖臺上的遺骸,問道。
石羨玉回憶一陣,點頭:“應該是。聽派出所的兄弟說,消防從化糞池裡撈出了不少東西,但沒見到死者衣物、錢包之類的東西。”
“所以,兇手是殺害二人後,將死者衣物剝脫,再肢解後運送過來,開啟化糞池的井蓋,將肢體給扔進去的。”齊宏宇說:“當時應該是深夜,他趁著沒人完成的拋屍。殺人、肢解現場大機率也在附近,不然不方便。”
齊宏宇問:“需要挨家挨戶的排查嗎?”
“如果沒法子,也只能這樣。”齊宏宇說:“但恐怕難有結果,農村不比城裡,殺雞殺鴨的多,發現被清理過的血跡也無法說明什麼,更精細的勘察,我們帶的裝置也無法展開……難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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