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遊雙手高舉過頭頂,手臂因用力而青筋暴起:“此乃近半月的採血明細,每一處據點的每日採血量、轉運路線、銷燬痕跡的手段,皆記錄在冊,請大人過目。”
青銅面具人沒有起身,只是抬手輕揮。一道淡黑色的靈力從他指尖溢位,如無形的絲線纏住卷軸,將其輕飄飄地拽至掌心。
他的動作從容不迫,彷彿只是拾起一片落葉,卻讓階下眾人呼吸更緊——能如此舉重若輕地操控靈力,至少是七品巔峰的修為,這位神秘大人的實力,比他們想象中還要深不可測。
在下面的大部分人都是不瞭解這個大人的真實身份的,他們只知道在數十天前,這位戴著青銅面具的大人突然出現,一出現就自然的坐到了城主的專屬王座之上,饒是如此,他們原本敬畏無比的毛遊城主卻是沒有任何憤怒,反而還對這個人十分的恭敬。
看到這一幕他們就知道了,這個戴著青銅面具的人是個他們惹不起的大人物,地位凌駕在毛遊城主之上,光想想就讓人感到身寒。
面具人緩緩展開卷軸,獸皮上用硃砂筆記錄著密密麻麻的數字與文字,字跡工整卻透著冷硬,顯然出自常年握刀的手。
他指尖劃過“東市活祭棚”那一行,硃砂標註的“日均採血三十斤”格外醒目:“東市的流民最是警惕,你們如何讓他們乖乖配合?”
毛遊連忙回道:“回大人,東市是流民聚集之地,每日都有因凍餓瀕死之人。我們讓暗線偽裝成‘天公信徒’,宣稱‘活祭棚’是‘天公顯靈之地’,選中的‘祭品’只需獻上‘少許精血’,便能被天公庇佑,死後可入‘黃天樂土’。那些走投無路的流民,多會主動報名。採完血後,我們便用黑布矇住他們的眼,謊稱‘送往上界’,實則用囚車轉運至城外五十里的鐵礦——那鐵礦是早年紫霄賊廢棄的,如今由夜行衛看管,流民進去後便再也出不來,對外只稱‘染了疫病,被焚燒掩埋’,連收屍的仵作都被我們用粟米收買,絕不會多問一句。”
“至於城中西巷的藥廬,”毛遊嚥了口唾沫,繼續說道,“西巷是紫霄賊殘兵的聚集地,在前不久玄甲軍攻破紫霄城後,有不少傷殘士兵逃到墨城,他們大多缺胳膊斷腿,又無糧草來源,只能靠乞討度日。我們便將‘濟世藥廬’偽裝成‘紫霄餘部開設的療傷點’,對外宣稱‘能治舊傷’,實則用的是摻了麻藥的湯藥。待殘兵昏迷後,便用特製的銀管採血,每次採血量控制在半升以內——這是我們反覆試驗過的,既能保證血量,又不會讓殘兵當場殞命。採完血後,再用簡易的藥水擦拭傷口,既能止血,又能掩蓋血腥氣,殘兵醒來後只會以為是‘治療後的正常反應’。若遇到傷勢過重、採血後撐不住的,便直接扔進藥廬後院早就準備好的萬人坑,那裡早就針對屍體進行了佈置,絕不會留下痕跡。”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最後就是南邊的黑風坊。我們讓夜行衛的人在那邊偷偷獵殺流民,雖說在那南邊是臨近紅日賊的地方,每日都有巡邏隊經過。但是我們藉著‘處理獸皮’的幌子,將採來的人血與狼血、熊血按三比七的比例混合——獸血能掩蓋人血的特殊氣息,就算紅日賊的巡邏隊嗅到血腥味,也只會以為是處理獸皮所致。混合後的血液裝入內壁有著符文的黑陶罐中,這些符文一方面可以維持血液的新鮮,另一方面還可以封鎖血液的味道。最後再由夜行衛每三日凌晨三更轉運。轉運路線特意繞開紅日賊的巡邏路線,抵達墨城之後後,再由專人將人血與獸血分離,獸血倒掉,人血封存——至今已轉運了數次,從未出過差錯。”
青銅面具人指尖繼續滑動,最終停在卷軸末尾的匯總處,那裡用醒目的硃砂寫著“近半月總採血量一千二百斤,日均不足百斤”。
他沒有立刻說話,殿內陷入死寂,只有噬靈燈燃燒的“噼啪”聲與亡魂的微弱哀嚎,毛遊的額頭漸漸滲出冷汗,順著刀疤的溝壑滑落,砸在地磚上暈開細小的溼痕。
“每日不足百斤?”面具人的聲音依舊平淡,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按此進度,何時才能湊齊目標數量的至純人血?”
毛遊的身體猛地一僵,連忙磕頭解釋:“大人息怒!非屬下辦事拖沓,實是為防暴露,不得不謹慎行事!城北東市的流民本就對‘祭品’之說心存忌憚,上週有一次,我們為了多采五斤血,多挑了兩名流民,結果當晚就有流民傳言‘活祭棚是吃人的地方’,有十幾人連夜逃往城外,幸得夜行衛提前在必經之路設伏,才將他們全部拿下,投入鐵礦。自那以後,我們便不敢再貿然增加採血量,只能循序漸進;城中西巷的殘兵更是脆弱,他們本就因傷殘導致氣息紊亂,一次採血量若超過半升,便會引發反噬,當場殞命。上個月就有三名殘兵採血後暴斃,我們費了好大勁才將屍體處理乾淨,還特意閉了藥廬三日,對外謊稱‘藥材短缺’,才沒引起玄甲軍探子的懷疑;北關的黑風坊雖隱蔽,卻要避開紅日賊的巡邏隊,這就導致了這條路線的來源穩定但同時也無法大量輸出血液”
他抬起頭,眼中帶著急切的懇求:“不過屬下已籌謀妥當!三日後便是墨城的‘祭河節’,這是墨城流傳了百年的舊俗,按慣例要挑選百名‘潔淨之人’——需是未沾染過血腥、靈力純淨的男女,乘船至北霜河中央,舉行‘獻祭河神’的儀式,祈求來年風調雨順。往年都是走個過場,選些流民象徵性地扔些祭品,今年屬下已讓暗線混入祭祀籌備隊,對外宣稱‘河神顯靈,需用至純精血祭祀’,屆時可借‘淨化祛穢’之名,一次性採集三百斤至純人血。”
毛遊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屬下已安排好了後續。採血用的銀管會偽裝成‘淨化法器’,採血過程由‘巫祝’主持,流民只會以為是儀式的一部分。採完血後,將這百名流民捆上巨石,趁著夜色投入北霜河深處——這巨石會帶著屍體沉入河底,不會浮出水面。同時,讓巫祝在城內散佈‘河神顯靈,收走祭品’的流言,再安排幾人假裝‘目睹河神現身’,營造出真實的氛圍。夜行衛會提前三日清理江面,將可能漂浮的屍骸、全部打撈乾淨,保證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青銅面具人沉默片刻,指尖在卷軸邊緣輕輕敲擊,清脆的聲響在殿內格外刺耳,每一次敲擊都像打在眾人的心尖上。過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他才緩緩開口:“祭江節之事,容不得半點差池。第一,讓夜行衛提前五日清理青嵐河下游的暗礁與淺灘,確保屍體不會被衝上岸;第二,採血用的銀管與黑陶罐必須刻滿‘河神護佑’的符文,罐口的封泥要混上江底的淤泥,避免被人察覺異常;第三,巫祝的人選要嚴格篩選,必須是絕對可靠的暗線,儀式結束後立刻送往鐵礦,永絕後患。”
那毛遊聞言也是立馬低頭並連連做出保證,他一邊如此一邊在心中慶幸自己準備的充分,總算沒有因此受到責罰。
“另外,有一件事。”青銅面具大人平靜的聲音再次傳來,使得毛遊那原本落下的心再次懸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