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還要在應天待到秋後,上回送稅糧來去匆匆,這回是時候領略領略京師的風土人情了。
應天府內有著嚴格的宵禁,眼下天色沒黑還能逛一逛,可若天黑了,又得接著睡下——這剛睡醒的可再睡不著了。
剛出門,便見著會同館的小吏們在忙裡忙外,周維嶽隨手攔住了一個小吏,問道:“勞煩這位小哥,本官睡了多久?”
“周老爺!您就睡了一下午!”
那小吏眼神裡的尊崇之情簡直快要流溢位來,他可沒忘了,周維嶽是被太子殿下的駕輦給送回來的!
能受到太子殿下這麼禮遇,別說是個七品官員了,就算是個平頭老百姓都不是他能招惹的起的。
周維嶽也沒在意小吏的眼神,道了句謝,便朝著館外而去。
……
應天府和濟南府果然是大不同的。
就單單說人流量就不是一個量級的。
寬廣的街道上人來人往,見到周維嶽穿著七品官員服不但沒有露出恭敬的表情,反倒是一副看土包子的模樣。
周維嶽甚至聽到有人小聲蛐蛐:“一看就是小地方來的官兒,到了這應天府,隨便丟塊磚頭下去,砸中的不是侍郎便是御史,一個七品芝麻官有什麼好得意的!”
周維嶽左右看了看,發覺自己一身朝服的確有些惹眼。
無奈,便折回了會同館,換了一身士子服重新出門。
這下可算是清淨多了。
沿著人潮隨意閒逛,見慣了濟南府連“珍珠翡翠白玉湯”都能拿出來售賣的“慘狀”,眼前繁花似錦的應天府讓周維嶽一時之間有些唏噓。
貧富差距在任何年代都是存在的,尤其是京師和地方,簡直用人間和天宮來比擬也毫不為過。
也難怪老朱做了皇帝還惦記那一份珍珠翡翠白玉湯了。
在應天這地方,你端出來一碗爛菜葉子煮豆腐,別說賣錢了,怕是得被人指著脊樑骨罵。
只是讓周維嶽略微有些詫異的是,這應天府能竟然也能看到一些熟悉的招牌,比如汪記等徽商的店鋪。
但汪泰鴻不在身邊,周維嶽也沒有進門的念頭。
這時代資訊閉塞,這些人可不知道自己和他們的大老闆相識。
前方逐漸有潺潺流水聲,人聲也逐漸鼎沸起來,這是到了秦淮河了。
都說十里秦淮,書聲琅琅,果然是不錯的。
眼下眼看著就要秋闈了,無數學子云集秦淮河畔,或是備考,或是結交好友,周維嶽隔著老遠便能聽到讀書人獨有的吆喝聲,一時間也來了幾分興致。
往人潮中擠去。
周圍人雖然有些惱怒是誰這麼沒素質,但看了看周維嶽一身士子服,便又識趣的閉上了嘴。
這個夏末,秦淮河畔和士子服最為般配。
好不容易擠到了人群中央,周維嶽卻有些傻眼。
眼前竟是個老頭。
老頭穿著一身樸素的布衣,正席地而坐在一張宣紙前面,手中大筆龍飛鳳舞。
周維嶽原本還以為這老頭是在畫山水畫一類的,可等到他擱下筆後,卻只是題下了四個大字:懸樑刺股。
周維嶽一眼掃過去,字兒是不錯的,至少周維嶽是自愧不如的。
但提個字就被這麼多人圍觀?
只能說這秦淮河畔不愧是文學盛地。
周維嶽自覺沒什麼意思,剛想離開。
可沒想到那老頭卻從人群裡看到了周維嶽,更是直接將他給叫住了:“這位小兄弟……老夫這字如何?”
周維嶽停下腳步,轉過頭。
不知為何,周維嶽總感覺這老頭看自己的目光帶著隱隱的不滿。
周維嶽皺了皺眉頭。
自己好像沒招惹這老頭吧?
當即,周維嶽的語氣也有了些不快,讚道:“好一個天道酬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