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私憤一事已經揭過,那小兄弟不妨再與老夫辯論一番這求學之事?”
老頭收起手來,彷彿剛才行禮賠罪的人不是他一樣,傲然挺胸道:“老夫以懸樑刺股之典故,告誡當世學子當勤勉苦讀,何錯之有?”
這短短的瞬間,老頭顯然做足了功課,言語間再不提什麼失之毫釐的話,改口自己只是借典故以誡人。
更是接著補充道:“讀書人為何讀書?當然是為了考取功名,有朝一日治理天下,報效聖上!天地君親師,君在前,親在後!舍小而取大也,便是身體髮膚,又何嘗傷不得?!”
老頭這番話顯然深得周圍讀書人贊同,一時之間竟是叫好聲不絕。
但這一幕卻看得周維嶽心裡有無名之火叢生。
讀書是為了治理天下,報效聖上?
這話用更粗鄙一下的話來闡述就是讀書是為了入朝當官,吸食人血!
一幫子只會吟詩作對,之乎者也掉書袋子的酒囊飯袋也配治理天下?
洪澇來了靠子曰?旱災來了唱詩云?
黎民百姓餓得飢腸轆轆,這幫子人酒池肉林,歌舞昇平,頌唱盛世太平,以遮蔽聖聽。
這就是他媽的治理天下嗎?!
周維嶽很想怒吼。
但卻深感無力。
這是一個時代的悲哀,是受程朱理學影響形成的畸形世界觀,“其學以易為宗,以中庸為的,以禮為體,以孔孟為極”、“內聖而外王”,絕不是自己那“低若蚊蠅”的聲音可以改變的。
可若不吼……
心不順!念不通!
“讀書治理天下?呵呵……”
周維嶽一聲冷笑,在周圍人阿諛奉承的聲音中格外明顯。
“老先生既然說讀書是為了治理天下,那小子還真就斗膽請問了,這治理天下和讀書有什麼關係?”
這次,那老頭卻不見絲毫慌亂,撫須而笑,自信滿滿。
“《尚書》有云‘念終始典於學’。
“昔周公制禮作樂,孔子刪定六經,皆以詩書為經緯天地之梭。今洪武聖天子詔令州縣皆立社學,正欲使士人通曉聖賢治世之道。
“小兄弟以為讀書無關治世,豈非坐井觀天?”
周維嶽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這老頭……
絕非什麼無名之輩!
就單單說這一手搬出老朱來堵自己的嘴,就絕對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
當下,周維嶽心裡就多了幾分考量。
這人是淮西勳貴一派?再或者江南學子一派?
可無論是哪一派,至少現階段接洽自己也應該以拉攏為主吧?
可這老頭呢?
剛見到自己的時候,表現出來的那份不滿絕對不是偽裝的。
這應天府內,自己還能和誰有仇?
“老先生既然提及昔日,小子不妨也隨老先生一同追憶往昔,老先生可知趙括讀父書數十載,長平卻葬下了四十萬甲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