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解放思想的萌芽生長在大明皇宮之內

落針可聞。

周維嶽都有點急了。

這不趕緊來個人配合，自己怎麼接著裝下去啊？

好在這會兒，朱棣突然開口：“所以……這所謂的新思想便是你說的心學？”

周維嶽心裡瞬間一鬆。

朱標這小子光顧著吃驚去了，關鍵時刻還是我棣兒給力。

“心學能不能成新思想微臣不敢說，一個思想流派的成長，是需要時間來檢驗的……”

周維嶽話還沒說完，朱棣就打斷道：“可你剛才說了這麼多，心學又是何物呢？”

“所謂心學，是針對於理學而言的，或者在微臣看來，那不叫理學而叫經學！萬事萬物從孔孟經文中尋求正解的經學！此為向外物而尋解。

“與之相對，所謂心學，便是自外向內，萬事萬物從自己的內心尋求正解！”

這話讓眾人一片迷茫。

周維嶽也料想到了這樣的情況，解釋道：“程朱理學何以盛行？那是因為將孔孟尊為聖人，以聖人的德行去要求世人，若是世人迷茫，便想想聖人是如何做的！

“可微臣方才也說了，知識是有時效性的！聖人在他那個環境下說的話，放在現如今來說並不一定正確。

“說一個簡單些的例子，假如昨日春和日麗，諸位皇子都想著外出春遊，可今日電閃雷鳴，風雨交加，諸位皇子還能拿昨日的念頭來執行今日之事嗎？

“只隔了一日尚且如此，更遑論聖人的時代和我大明隔了這麼遠了！

“所以……微臣竊以為，萬事萬物向孔孟經文中尋求正解，倒不如遵循己心，尋求正解！

“至少，諸位皇子不會在瓢潑大雨之際跑出去淋雨，不是麼？

“聖人之道是什麼，就是良知，良知人人都有，判斷事情對錯是非，標準是良知，而不是外在的一些事物，這便是向內。”

見一眾皇子還在懵懂，周維嶽再次開口：“說一個簡單的道理，諸位皇子認為，天下萬民為何尊敬你們？”

這話讓不少皇子嗤之以鼻，應道：“我等貴為龍子……”

“錯！”

周維嶽直接打斷，讓在場眾人臉上都露出了驚愕之色。

就連朱標也是一臉擔憂的看著周維嶽，雖然他知道自己這個兄弟有些驚世言論，但那都是平時兩個人私底下說說，眼下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來，朱標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收場。

“是因為諸位乃是陛下的兒子！”

這話一出，眾人愣住了。

“這不一個意思嗎？”

“錯！天下萬民尊敬諸位皇子，是因為他們尊敬陛下！所以才連帶著尊敬你們！

“昔日陛下將天下萬民從元人的壓榨中解救出來，可以說是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所以天下萬民敬仰陛下，愛戴陛下！

“究其原因，並非是陛下皇帝這個身份，而是陛下做了這些事兒，天下萬民才尊崇陛下，萬民歸心，陛下才是這大明共主！尊貴的從來不是皇帝這個位子，而是陛下這個人！

“昔日陳友諒自號稱皇，可結果呢？治下百姓民不聊生，麾下官員驕奢淫逸，沒幾日便淪為陛下手下敗將，究其原因便是因為他配不上！”

周維嶽話語裡將老朱抬的老高，甚至將皇帝這個身份都只是稱作老朱的陪襯，可偏偏，涉及老朱，這事兒任何人都不敢挑刺。

這招屢試不爽。

當然，實際上老朱也的確配得上這樣的讚譽。

朱標肉眼可見的鬆了口氣。

而周維嶽則是繼續開口：“可萬民尊敬陛下是因為孔孟之言嗎？這普天之下識字的人都沒有幾個，他們又怎知孔孟之言？

“他們是因為打心眼兒裡感激陛下！所以這份尊敬也是發自內心，再向外表達出來，這便是心學一說中所謂的‘以知為行，知決定行’。”

這次，周維嶽話音剛剛落下，朱標就忍不住開口了：“所以……周侍讀的意思是，我等需效仿上古堯舜之君，方才有堯舜之民？”

聽到這兒，周維嶽在心裡得意一笑：小樣兒！就知道你小子會上鉤！

朱標這人一直以來都處在理想和現實衝突的折磨之中。

他理想中的社會該是如上古堯舜一般，可偏偏現實卻攤上了老朱這麼個“暴君”的爹，現實和理想的衝突，讓他飽受折磨，甚至也是他一部分抑鬱的原因。

眼下週維嶽這番話，就恰似戳在了他心巴上，讓他整顆心就跟貓撓似的，瘙癢難耐！

他終於可以找到一個平衡理想和現實的支點了！

周維嶽搖頭：“太子殿下您又錯了，微臣方才說過，知識是有時效性的，上古堯舜，百姓茹毛飲血，鑽木取火，食不果腹，若是您讓現在的百姓迴歸那時的生存條件，又和元人何異？”

和朱標說話就不用顧忌太多了，周維嶽甚至故意在“太子殿下”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你小子拿我當外人，我也得讓你嚐嚐被當成外人的感受！

朱標臉色一燥，抱拳道：“那……周侍讀方才說的……”

“微臣方才說的，便是心學如何治世，若是帝王善待百姓，百姓感恩於心，打心眼兒裡尊崇帝王，便可保江山永固，可若是以嚴科厲律管教百姓，百姓打心眼兒裡畏懼帝王，自然也能保江山永固……”

這下，朱標急了：“可……你這話不是自相矛盾麼？”

“噢？微臣這話怎麼自相矛盾了？畏懼和感恩都是一種治理天下的手段，區別在於百姓的接受程度！

“若是以善治理江山，百姓貪婪無度，今日想要衣食無憂，明日想要榮華富貴，難不成帝王還一直慣著？若需求得不到滿足了，那百姓自然也就不樂意了。

“可若是以嚴科厲律治理天下，百姓日益苦頓，自然也就不樂意了。

“這其中有個度，至於這度如何把握，便不是微臣所能思量的事兒了……”

周維嶽這話裡還藏著一個只有倆人知道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