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榮堂的後罩房和前院之間隔著一個長條形的園子,往北是宮人住的屋子,往南出去繞過遊廊便是前院。
此時,園子裡聚滿了人。
當值的沒當值的宮人,都被叫來觀刑。
正中間。
兩個婆子被堵了嘴死死按在地上。
隨著廷杖重重落下。
一道道沉悶的聲響不絕於耳,兩個婆子的臉漲得發紫,眼球鼓脹,口中嗚嗚咽咽很快湧出大口血水。
觀刑眾人皆神情驚懼,面若金紙。
等廷杖擊打皮肉的聲音終於不再響起,兩個婆子的身子下面已是血肉模糊。
行刑的太監探了兩人的鼻息,對雙腳呈外八外展站著的龐嬤嬤點點頭。
龐嬤嬤面無表情。
“拔了她們的舌,扔去後面浣衣坊。”
立時有手持刑具的太監過來,只聽得兩道瀕死野獸般的淒厲嗚咽聲。
觀刑眾人裡年紀大些的宮女太監看似鎮定,實則都不自覺打起了哆嗦。
年紀輕的則吐的吐,哭的哭,暈的暈。
等一切歸於平靜。
兩個婆子奄奄一息地被抬了下去。
龐嬤嬤肅容環視一眾觀刑的宮女太監。
“都瞧仔細了?這就是妄論主子,以下犯上的下場!平日裡你們要論張家的短還是李家的長,我不管。
但事關主子,你們最好都給我緊著皮子,別閻王殿前打燈籠,自尋死路!”
眾人連連應諾。
龐嬤嬤頓了頓。
還是告誡道:“宋昭訓是從咱們嘉榮堂出去的,是殿下親抬的昭訓。
我不管你們從前跟宋昭訓有什麼恩怨,但今後若有人再敢對宋昭訓出言不遜,這兩個婆子的下場便是你們的下場!都給我記住了!”
大夥兒覺得心驚。
卻是沒料到曾經低賤的雜役丫頭不僅成了主子,還有了這麼大的造化。
這兩天沒少私下罵檻兒“狐媚子”、“騷蹄子”的人,不由得汗流浹背。
但甭管他們心裡如何想。
反正面上無人敢不應。
龐嬤嬤沒再多說,帶著人回了前院。
聽完她的回稟,鄭明芷微微頷首。
金承徽嬌哼一聲:
“這些個奴才,都是些不見棺材不落淚的東西,太子妃仁慈留她們一命。
換做我,必定把人杖斃了,再扔去亂葬崗餵狗!讓她們知道什麼叫尊卑貴賤!”
鄭明芷對金承徽的奉承沒什麼表示,她留那兩個奴才的命自有她的道理。
刁奴以下犯上,連太子都敢編排。
不論什麼原因,在外人看來都是她這個太子妃沒約束好後院的奴才。
如此,她若杖斃了那兩個刁奴。
傳出去旁人怎麼想?
指不定會當她欲蓋彌彰,殘暴不仁。
這種有礙自己賢名的事,鄭明芷才不會做。
只不過想到今兒個鬧出這事的起因,鄭明芷不禁遷怒到了檻兒頭上。
她看向秦昭訓旁邊的檻兒。
以一種訓誡的口吻道:
“既做了主子,就把那沒出息的毛病改了,別動不動便被幾個奴才嚇得掉淚珠子,沒得丟我和殿下的臉。”
殊不知檻兒是刻意這麼做的,畢竟一個人的性子要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且太子慧眼如炬,又讓人查過她。
她若轉變過快,難免不會讓太子起疑,被當成別人安插到東宮的探子。
鄭明芷此言明顯只是遷怒,意在當著曹良媛等人的面下檻兒的臉子。
不是真的要她改性子。
不過,倒是為她今後的改變提供了一個契機。
檻兒暗哂。
起身對鄭明芷福了福身,細聲細氣道:“是,妾身謹遵太子妃教誨。”
金承徽看熱鬧不嫌事大。
“宋妹妹也不必過於著急,有句話不是叫‘狗改不了吃屎’?當然,我不是說你是狗,只是打個比方。
做了這麼多年的奴才,有些東西刻進了骨子裡,一時半會兒改不了也情有可原不是?用不著太為難自己。”
這話就難聽了,都不是拐彎抹角了。
秦昭訓仍舊面無表情。
曹良媛漫不經心地靠著椅背,手上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茶盞裡的浮沫。
不知在想些什麼。
此情此景,和上輩子檻兒剛得了位份那會兒如出一轍。
不同的是。
彼時檻兒每回都被金承徽嗆得羞窘欲死,只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
如今檻兒也羞窘,卻只是這具身子的本能反應,她的思緒可謂心如止水。
檻兒這會兒倒挺慶幸自己這副身子的某些本能反應,不受她控制了。
畢竟像是害臊臉紅、受驚白臉這種直接體現在身上的情緒反應,通常很難裝出來且不會被人輕易識破。
“有勞金姐姐提點。”
檻兒紅著臉難為情道。
金承徽被她發窘的樣子逗笑了,正要擺手裝大方,就聽檻兒軟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