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前,元淳宮。
確定曹良媛她們已經走遠。
海順把屋裡的宮人都打發了出去,只他和太子妃身邊的霜月留在屋裡伺候。
片刻後,鄭明芷打破沉默。
“殿下,上回的事是妾身糊塗,妾身已經知錯了,還請殿下大人不記小人過。”
說著話,她放在膝上的手攥得死緊。
指甲幾乎陷進掌心裡。
她好歹也是家裡千嬌百寵著長大的。
打小沒受過誰的氣,沒曾想一朝嫁進東宮,竟要這般對人低三下四。
天知道她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說服自己對這人服軟,說出的這番話!
而除了自尊折辱帶給鄭明芷的難受,還有眼前的男人本身也讓她難受。
自打知曉自己有那樣的癖好,她的身子便總會輕易剋制不住地升起那等不可名狀,且難以啟齒的感覺。
尤其對外形好看的男人。
正如此時,琉璃宮燈將屋內照得亮如白晝,面前的男人坐姿隨性不失優雅。
肩背挺直,猿臂蜂腰。
英挺的眉骨下雙目深邃精緻,雕刻般的鼻樑下薄唇粉潤形狀優美,一口茶水抿上去,唇上沾了水光。
隨著他吞嚥,那線條鋒利的喉結上下滾動。
從家宴開始不久到現在,鄭明芷一直在剋制。
她對自己的癖好一直不以為意,不認為男人能三妻四妾,女子就必須守身如玉。
可鄭明芷很不喜太子。
不喜他那麼高高在上,目中無人,好似當她是陰溝裡的汙穢物的態度,而她的身子卻對他起了慾念!
鄭明芷不服,不甘!
駱峋沒看鄭明芷,他的視線落在門口。
“錯哪了?”
鄭明芷低頭拭淚。
手帕上沾的辣椒水早幹了,但並不妨礙她稍微燻一燻,眼淚就嘩啦啦流。
“錯在不該明知殿下英明神武,行事周全,還當著您的面班門弄斧,指手畫腳。
錯在不該明知宋昭訓服侍了您,還小肚雞腸瞧不上她的出身,對她言語羞辱。
更不該明知自己有錯,還出言頂撞,妄圖拿父皇來壓您,都是妾身的錯,妾身……”
說著,她像是說不下去了。
直接掩面嗚嗚哭了起來。
高門貴女出身,即便是哭也哭得高雅。
抽泣聲嬌細剋制,脊背挺得筆直,唯有微微低垂的頭顱顯示著她此刻的示弱。
駱峋聽著她的哭聲,想笑。
但忍住了。
父皇為他和鄭氏賜婚,是為壓制東宮勢力。
他需要這樁婚事來削減父皇的猜忌,而鄭氏與鄭家人有自己的野心。
所以他們各取所需。
所以在親眼目睹了那場荒唐時,他沒有感到憤怒,亦沒有覺得鄭氏那般便是對不起他,是對他的背叛。
沒有情,便無所謂誰有愧於誰。
駱峋只覺得作嘔。
但他沒有廢鄭氏的打算。
沒了鄭氏,還會有李氏、王氏、孫氏。
父皇不想讓他有一個有實權的岳家,那麼不管賜婚的物件是誰結果都一樣。
與其再來一個可能在東宮後院攪風弄雨的人,還不如讓鄭氏在這個位置繼續待著。
同意鄭氏尋人來替她承寵。
乃順應局勢的權宜之計。
東宮現下需要一個孩子,兒女不論,養在太子妃的名下最為妥當。
可鄭氏千不該,萬不該。
不該借打小昭訓的臉,來打他的臉。
不該自以為他放任她在這個位置坐著,便到他跟前肆無忌憚地擺正妻的譜。
鄭氏真知錯了嗎?
沒有。
“知錯便好。”
駱峋站起身,依舊沒朝旁邊看,“孤給你應有的體面,你亦不要得寸進尺。”
“妾身明白。”
鄭明芷跟著站起來,破涕為笑道。
“妾身除了想同您認錯,還有一事望殿下應允。”
“嗯?”
鄭明芷擦乾眼角:“明日端午宮宴,按慣例該妾身與曹良媛隨您赴宴。
但咱們東宮的女眷原就不多,立春時節的宴上魏貴妃便藉此對母后不敬。
妾身便想著明日把宋昭訓帶上,橫豎不少人知曉您納了新人,不如便帶她出去露露臉,漲漲見識也好。”
“您以為呢?”
他不是要她做好太子妃的分內事嗎,那她就能做得比他想的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