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暴雪停歇的時候,吳廷就順著地圖的方向朝著青石縣狂奔。
兩個日夜的奔波後,青石縣低矮的城牆終於自雪霧中浮現,他猛地勒緊韁繩停下。
此刻外頭的城牆譙樓上沒有守軍,自然也沒有盤查,敞開的木石城門如同餓獸張開的巨口。
‘這就是青石縣了。’
吳廷翻身下馬,牽著青駒邁入了青石縣中。
馬蹄在青石板上叩出清脆的聲響。
眼前的十字街口像被刀刻出來的棋枰,坐落兩旁的白牆黑瓦鱗次櫛比,朱漆剝落的門楣上高懸著火紅的招牌。
穿梭人群中的貨郎高聲吆喝,說書人的拍桌聲雜糅著酒樓漢子的大笑聲衝擊著吳廷的耳膜。
空氣中松明燃燒的焦苦裹著酒菜的香氣,被寒風攪成一把冰刀子,順著鼻腔直插肺腑。
寒冬雖冷,但這熱鬧喧囂的人氣如同熱浪似的,瞬間就讓他心裡頭熱了起來。
忽然,七八個孩童咬著糖葫蘆,像群麻雀似的圍攏到青駒身旁,目光當中滿是好奇。
伸出的小手剛要觸碰,又被青駒一個響鼻嚇得縮了回去。
“想摸摸?”
吳廷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半蹲下身子,橫刀在雪地上劃出半弧寒光。
看見孩子們齊刷刷的點著腦袋,吳廷站起身子,輕撓青駒下頜。
隨即青駒不緊不慢地屈膝俯首,鼻翼翕動,哼哧哼哧的吐著粗氣,像在表達自己的不滿。
孩子們的眼裡冒著光,小心翼翼的揉摸著青駒的皮毛,發現青駒突然站直身子又一鬨而散。
“走吧,老夥計。”
吳廷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踩著斑駁的青石板路來到名為清福客棧的門前。
他抬手拂開半舊的藍布門簾。
“掌櫃的,住店。”
櫃檯後正打著算盤的掌櫃聞聲抬頭。
這掌櫃頭戴靛青抓角巾,一身湖絲棉衣漿洗得發亮。
他先是皺眉打量著寒酸又邋遢的吳廷,等到目光掃過對方腰間那柄威風凜凜的寶刀時,核桃似的臉又瞬間綻開菊花般的笑容。
“客官,可是上房?”
吳廷下頜微點,反手指向門外。
透過雕花窗欞,掌櫃的看見一匹青毛馬正在槽頭噴著響鼻。
馬鞍上還沾著發亮的冰碴,他忍不禁吸了一口涼氣。
‘好馬!好馬!這得多少銀子才能買下?!’
“備套乾淨衣裳。”
面前的聲音打斷了掌櫃的驚歎。
他看見身前之人指間銀光倏閃,碎銀子叮地落在紫檀算盤上,驚起幾粒檀木珠子。
掌櫃的喉結滾動著嚥下唾沫,轉身時棉布鞋在青磚地上蹭出短促的摩擦聲。
“狗剩!還不快去廚下燒水!要滾燙的!”
二樓廂房裡,吳廷推開雕花木窗,極淡的黴味混合著灶間飄來的油煙鑽入鼻腔。
他三兩口扒完粗瓷碗裡油光水滑的滷肉面,隨即清洗完身子,換上嶄新的靛藍直裰。
“該去見見這裡的縣令大人了。“
橫刀歸鞘時發出清越龍吟,窗外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