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五行散人神色微怔,略作沉吟,方才緩緩開口:
“就在驚龍大比之時!”
吳廷聞言眉頭一緊,頓時領會了祖師言下之意。
驚龍大比將至,屆時除了五行山,無量劍派、苦蟬寺乃至朝廷各方勢力,都將齊聚驚龍府城。天下高手雲集於此,五行山守備必然空虛——以天地教的手段,趁此時機攻破山門,絕非難事。
但他心念一轉:若朝廷從其他道州調派高手前來協防,即便門中好手離去,天地教想要強奪焰金龍甲,恐怕也非易事。
吳廷抬眼與祖師對視,將自己的思量和盤托出,繼而問道:
“祖師,若真如此,天地教豈不同樣佔不到便宜?”
五行散人卻搖了搖頭:
“不然。天地教勢力遍佈天下,豈止龍泉道二州四府?蟄龍道、中興道等四州八府之地,必定也潛伏著他們的教徒。若他們出手攔截朝廷援軍,怕是根本無人能及時趕到五行山……”
一步慢,步步慢。
吳廷若有所悟,轉而問道:
“那依您老看來……如今這驚龍府中,究竟潛伏著幾位天地教‘生肖’?”
自皇城圍殺武神通一敗,天地教中原有的“生肖”已所剩無幾。
當然,這是在假定天地教未曾補充新血的前提下。
畢竟天地教秘法詭譎莫測,若真有類似“根骨秘碑”之類的秘法,培育出“生肖”級別的戰力,或許對他們來說,這並非難事。
五行散人輕撫銀白長鬚,銀眉微蹙,沉聲道:“老夫在藏經閣典籍中遍觀大武數百年風雲。如今這驚龍府內,盤踞著兩大邪教——一為妖神教,二為百蟲教。遙想當年,天地教最擅長的,便是在各地扶植諸多邪教,以分散朝廷注意。”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抹銳光:“故而依老夫之見,那妖神教與百蟲教的教主,十有八九便是天地教的‘生肖’。但除此之外,究竟還隱藏著多少‘生肖’……老夫,也無法預料。”
話音落下,吳廷陷入沉思。
他不禁回想起驚龍府城被破之時,所見到的妖神教與百蟲教教主。
‘百蟲教與妖神教秘法詭異莫測,祖師所言應當不虛,那二人或許都是天地教的‘生肖’……’
魏正道與蟲本道,皆是朝廷通緝榜上赫赫有名的武道宗師,加之一身詭譎秘法,尋常宗師根本難以抗衡。
但若在長孫無忌面前,卻依舊不夠看。
‘如此看來,天地教此番,很可能派出一位武道大宗師級的存在……’
吳廷指節輕叩,只覺心頭一緊。
縱觀三道六州十二府,明面上的武道大宗師不過屈指可數!
每一位都是屹立於當世武道之巔的存在,名震天下,如雷貫耳。
若長孫無忌與天地教的武道大宗師在五行山交手——
只怕頃刻之間,便能將五行山夷為平地!
這時,五行散人瞥見吳廷神色,緩緩開口:
“不必過多憂慮。以老夫觀之,如今的天地教早已式微,不過餘下幾隻小貓,難成氣候,終究不是朝廷的對手。”
五行散人在藏經閣中瞭解當世大武王朝的格局時,內心著實震動不已。
當朝天子武神通,真可謂前無古人,後難有來者!
他曾親率千軍萬馬北伐,直指當年如日中天的天狼王庭,不僅大勝而歸,更將對方逼至邊陲絕域,再難翻身。
可偏偏在征討西方妖國一事上,武神通卻並未御駕親征,反而詔令各大宗門協同朝廷軍隊聯合出擊。
五行散人何等眼界,自然一眼看穿武神通此舉深意。
這一招棋,下得可謂精準狠辣。
自大武立朝以來,宗門勢力不斷膨脹,早已壓過世家,甚至隱隱有了與朝廷分庭抗禮之勢。而今西方妖國與諸宗彼此消耗、兩敗俱傷,朝廷坐收漁利,自然成了最大贏家。
這也正是如今朝廷與各大宗門表面和睦,暗地裡卻劍拔弩張的根源所在……
心念轉動間,五行散人緩步走下寒池,身形倏忽收縮,化作巴掌大小,輕輕躍上吳廷肩頭。
其實還有一事,他並未向吳廷點破。
當年他率眾圍剿天地教,深知其行事作風何等果決狠戾。如今卻遲遲未對那件神兵甲冑動手,其中緣由,他自然心中有數。
可他們連身懷月光神水與空中火、僅通脈境界的吳廷都還未曾先行下手,這就有些微妙了。
那神兵甲冑或有長孫無忌暗中守護,準備不足,確實難以強奪。
但若目標換成吳廷,對於天地教來說,簡直易如反掌。
莫非是怕“打草驚蛇”?
五行散人暗自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
在他看來,最大的可能是另一個——
天地教,或許有意吸納吳廷入教!
這個自前朝大運一直延續至當今大武都始終未曾斷絕的教派,究竟所圖為何,至今無人能解。
但五行散人隱約感覺到,天地教所佈下的,是一盤橫跨數百年的棋局。
而他更懷疑,這盤大棋的背後,或與那神秘的“命海”,乃至傳說中的“天地大劫”息息相關……
吳廷用餘光瞥了眼許久未言的祖師爺,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悄然離開了鮫人宮。
嘩啦——
烏篷船破開平靜的水面,載著他駛向那輪倒映的明月,最終停在了冰湖的中心。
算算時日,風雷混元鐧的蘊養,也該完成了。
深邃的冰藍湖水之下,道道幽光自湖底隱隱透出,映在他凝神的眼眸中。吳廷縱身一躍,潛入寒冷徹骨的湖中,徑直遊向玉盒沉沒之處。
得益於月光神水護體,這足以凍徹筋骨的湖水,對他而言只剩一絲微涼。
不多時,嘩啦一聲,吳廷破水而出,輕盈地躍回冰舟之上。
呲呲——
空中火應心流轉,如一條赤金游龍周旋其身,頃刻便將浸透衣袍的寒冰湖水蒸騰一空,化作氤氳白汽。
吳廷看了一眼略皺的衣袍,隨即目光灼灼,落向那隻靜置的玉盒。
身旁的五行散人亦面露期待,銀眉微動,視線隨之投來。
啪嗒——
盒蓋輕啟,率先奪目而出的,是一道流轉不休的藍黑色光澤。
以及唯有吳廷能清晰看見的,一道深沉刺眼的幽光!
鐧身之上,鍛造紋路宛如一條蜿蜒盤踞於千山之間的蒼龍,雄渾如山,凜然似嶽,彌散著難以言喻的沉重壓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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