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無鳴放下手中茶盞，淡淡問道。山中事務繁雜，加之曹家近來蠢蠢欲動，他已許久未曾來看望吳廷。更何況有祖師爺在此指點，也確實輪不到他過多教誨。
吳廷斟了杯茶，輕啜一口，方答道：“勉強算是小半圓滿。”
齊無鳴聞言，眼中掠過一絲訝異。
如此進境，已堪稱神速。
上乘武學，在那些中小宗門世家眼中，已是壓箱底的“絕學”。即便如他這般修為，想要將一門上乘刀法修至大圓滿，也需耗費不少時日。
而吳廷能如此精進，自然得益於那道書玄妙。他無償為弟子長老修復兵刃，藉機煉化其中墨痕，所獲兵類武學感悟繁多，對各類兵刃的領悟也日益精深。修持上乘兵類武學之難度，自是降低不少。
吳廷望了望老齊，又瞥了眼老林，試探著問道：“師父今日前來，可是有事吩咐？”
若非有事，老齊與老林平日鮮少會一同前來尋他。今日二人聯袂而至，想必是有所囑託。
“怎的？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小子了？”
林焰眉頭一擰，冷哼一聲。
吳廷摸了摸鼻尖，訕笑道：“您老這話說的……”
齊無鳴擺了擺手，接過話頭：“今日前來，確有一事。”
他略作停頓，續道：“驚龍大比將至，山中真傳人手緊缺。內山大比將提前舉行，此番便由你來把關。”
驚龍大比規格雖低於泉州大比，卻是驚龍府武夫嶄露頭角之機。若發現資質出眾者，經身世核查無誤後，可直接收錄門下。這也是錯過宗門大開山門之後，拜入五行山的另一途徑。
吳廷微微一怔，抬眼望向齊無鳴：“由我來把關？”
按照以往慣例，內山大比皆是內山弟子相互較量，最終勝者方有資格挑戰真傳弟子。若由如今的他來試招，只怕無人能透過考核，晉升真傳？
齊無鳴看出他心中疑慮，從容解釋道：“我在原有山規基礎上，新添了一條規則。”
“凡能接下你三招者，便可直接晉升真傳。”
在他印象中，吳廷的實力在五行山通脈境弟子中應當已無敵手。
吳廷聞言眼皮一跳，沉聲問道：“全力出手？”
若當真全力施為，他擔心會失手重傷甚至打死內山弟子。
話音剛落，林焰不禁笑出聲來：“你小子未免太過自負！此前我與楚天貴出山處理曹家事務時，可是發現了不少好苗子！”
這時，五行散人神色微妙地瞥了林焰一眼，卻並未作聲，只是默然品茶。
唯有他心知肚明，吳廷所言非虛。
若當真全力出手，莫說三招，恐怕一招便能決出生死。
注意到祖師爺的神情，齊無鳴心中暗驚，但面上仍保持著平靜。他深深看了吳廷一眼，緩緩吐出四個字：
“注意分寸。”
林焰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看著吳廷鄭重點頭應下，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
接下來的日子平淡如水，卻自有一番充實滋味。
天未破曉，吳廷便起身站樁練武；日頭正盛時，他準時前往風火谷修復兵刃；入夜後，又繼續站樁練功，心中默誦《降心栓意經》。
週而復始，規律得近乎刻板。
出乎意料的是，這段時間天地教與巡校衛都未曾有所動靜。
然而這反常的平靜，反而讓吳廷心頭愈發緊繃，彷彿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呼——！”
他緩緩收勢，抹去額角滾落的汗珠，轉頭看向身旁汗流浹背的王必行，以及鍛造一脈的其他弟子。
自他重開鍛爐以來，風火谷竟再次排起長隊，待修的兵刃在鍛造場堆積如山。幾位師兄弟見狀，主動前來商議，最終決定一同在此修復、鍛造兵器，既為精進技藝，也藉此機會相互切磋。
吳廷自然也是沒有拒絕，在鍛造過程中煉化這些兵類墨痕，武道亦有精進。
聽著谷中連綿不絕的鍛打聲，他心中卻不免浮起一絲遺憾。
此前他將風雷混元鐧修復至玄兵之事告知老林時，曾順勢提出想嘗試修復宗門秘庫中的殘缺兵器，卻被老林一口回絕。
理由很簡單：那些兵器，他做不了主。
它們昔日的主人，皆是五行山名震一方的長老。沒有後人准許，即便是林焰，也無權擅自取出。
數個時辰後，吳廷完成當日份額，與王必行一同離開風火谷。
山道蜿蜒，吳廷側目看向身旁那張從白淨曬得黝黑的面孔，開口問道：
“必行，如今可曾踏入通脈？”
三日之後，便是內山大比。他有意扶王必行一把，助其奪得真傳之位。
少山主之位於他如探囊取物，但身邊總要有幾個得力幫手。
其他真傳弟子，他信不過。
王必行從懷中摸出一塊白巾，擦了擦臉上不斷滾落的汗珠，聲音帶著些微喘息：“堪堪打通一條奇脈。”
他的根骨天賦本就不算上乘，即便享受著內山弟子的資源，再加上吳廷時常送來的上等靈魚和靈果，武道進境依舊緩慢得令人心急。
吳廷聽完，沉默了片刻。
只打通一條奇脈，想要在真傳之爭中脫穎而出，幾乎是不可能的。據他近日所聞，老林和老楚從山外招收的那些身家清白的弟子，大多都已達到通脈大圓滿的境界。
‘……既然如此，這一次恐怕只能作罷。’吳廷心中暗忖。
好在有他的扶持，王必行晉升真傳不過是時間問題。明月潭和風火谷的生意都已交由他和王家三兄弟打理，長期服用那些藥效不遜於丹藥的靈魚靈果，就算靠水磨功夫，也能將他的修為慢慢推上去。
“師兄，聽說這次大比，由你來守關？”
王必行忽然湊近半步，壓低聲音問道，臉上嘿嘿一笑。
齊無鳴的這番安排，早已傳遍整個五行山。如今五行場各大酒樓、青樓裡頭最熱門的爭論，都繞不開“吳青雲”這三個大字。更有傳言說，吳廷已經取代曹武和鬱水流，成為真傳弟子中名副其實的大師兄。
而最令人玩味的是，對於這個說法，當前所有的真傳弟子竟無一人出聲反駁，彷彿默許了一般。
吳廷微微點頭，卻聽得王必行又湊近些許，幾乎耳語般悄悄問道：“師兄，你是不是……已經煉血有成了？”
在他想來，唯有吳廷成功突破至煉血境，山主才會將守關如此重要的任務交給他。
“還差一點。”
吳廷緩緩搖頭。
眼下，他只差最後一條手太陰正經未能貫通。一旦圓滿，便能構築完整的兵氣大迴圈。
到那個時候，突破煉血一境，便是水到渠成之勢，根本無需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