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觀戰席間傳來一片低低的譁動。
內山大比之中，能在吳廷手下走過三招而不敗的，竟唯有趙寒玉一人！
再看萬厲、林雪兒等一眾真傳弟子，今日敗於內山弟子之手的，也不在少數。
“趙寒玉……莫非是趙中劍長老的嫡孫？”
弟子人群中，一位麵皮黝黑、臉上橫著一道淺疤的弟子驚疑出聲。
“正是！真沒想到，趙寒玉竟有如此實力，往日倒是藏得極深！”
身旁那位劍眉星目的弟子點頭應和，語氣中難掩訝異。
趙中劍乃是上上代的內山長老，一生斬妖誅邪，劍下邪教徒亡魂無數，在五行山中威名赫赫。即便年老氣衰，他仍選擇留山靜修，未曾離去。也正因如此，他這一脈的弟子在門中所受待遇，自然遠非尋常弟子可比。
此刻，高臺之上，趙寒玉向上座的齊無鳴等人抱拳躬身，聲如金玉：
“弟子趙寒玉，謝山主、謝各位長老！”
吳廷靜立一旁，面色平靜地將斬心刀收回腰間。
早在認出趙寒玉所使劍法路數時，他便已明白對方與趙中劍的關係。昔日遭曹武追殺之際，趙中劍曾對他施以援手，這份人情，他一直未曾忘卻。因而方才交手之時，他刻意留手，以還當時之恩。
當然，趙寒玉本身實力確屬不凡，遠勝先前數十名挑戰者。吳廷不過是順水推舟，藉此了卻一樁心事。
他正自沉吟，高臺之上再度傳來清朗宣聲：
“內山弟子夏侯，戰而不敗，晉為真傳！”
“內山弟子張浪，戰而不敗，晉為真傳！”
“………”
吳廷的目光自趙寒玉身上移開，緩緩掃過臺下。
此次晉升真傳的弟子人數，遠超往年。他心中默數，連同趙寒玉在內，竟有八人之多。
之所以破例招收如此多的真傳，根源還在於曹武那一代真傳的覆滅。即便吳廷已擔起少山主之位，內山長老之位卻仍多有空缺，急需新人接續。
若只剩孤家寡人，又何談宗門傳承？
思緒流轉間，吳廷的視線又一次落向王必行，心中暗忖：‘必行根骨稍遜，接手老林的位置怕是難了。不過……做個外山長老，倒未嘗不可。’
林焰對衣缽傳人的要求極為苛刻，除武道根骨之外，更須有鍛造名匠之資。
他一向視鍛造傳承為使命，常言“祖師爺流傳下來的東西，絕不能斷在老夫手裡”。
吳廷雖在兩道之上天賦卓絕，卻註定不可能接他的位置……
“多謝吳師兄。”
趙寒玉忽已走至面前，抱拳行禮。
臺下弟子或未察覺，但他身在局中，心中澄明：吳廷最後那番話，實是說與齊山主及諸位長老的。
正因如此，他才能以“接吳廷三招而不敗”之唯一身份，晉身真傳。
——以此種方式晉升，遠比尋常晉傳獲益更多。
吳廷斂起思緒，抬眼頷首：“代我向趙老問好。”
趙寒玉鄭重點頭，應聲稱是。
高臺之上，趙中劍輕撫長鬚，目光落在吳廷與趙寒玉二人之間。
自家後輩晉為真傳，他自然格外關注。
‘老夫當年，果然沒有看錯人……’
趙中劍雖年事已高，眼光卻依舊銳利如昔。他早就看出，吳廷絕非池中之物。
“五行山得此子，合該大興！”
他緩緩收回目光，忍不住撫須慨嘆。
與此同時，站在一旁的槐離陰負手而立，視線始終緊鎖吳廷。吳廷似有所覺，驀然抬頭，恰與那一襲青衣遙遙相對。
他心頭微凜，面上卻波瀾不驚。
‘若此刻對上槐離陰……我有幾成把握脫身？’
吳廷心念電轉，尚不至於狂妄到自以為能匹敵一位成名已久的真罡武夫。
如今他最後一條手太陰正經即將貫通，兵氣大迴圈趨於圓滿，突破煉血境已近在眼前。待踏入煉血之境，他自忖應有七八成把握，能從槐離陰手中逃脫。
“呼——！”
吳廷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再抬眼時，槐離陰已不知何時移開了視線。
天色漸昏，內山大比至此落幕。吳廷未在五行臺上多作停留，大步流星走向自己的真傳院落。
途中，五行散人的一道意志自他體內逸出，落於肩頭，無奈輕嘆：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方才大比，他不便現身，便分出一縷意志縱觀全場。結果卻令他大失所望，竟無一人能入他眼。
在他執掌宗門的時代，如今這些真傳弟子，大多隻堪堪達到內山中上游水準，唯極少數可稱上游。至於“真傳”二字——
在他看來，如今的五行山中，唯吳廷一人配得上此稱！
聽著肩頭祖師爺的嘆息，吳廷眼睫微動，終未多言。
五行山自龍泉道第二大宗漸趨沒落，弟子良莠不齊，本是意料中事。
不多時，吳廷躍過高聳的院牆，穩步走入裡屋。
嘎吱——
剛推開雕花木門，小玄便撲稜著翅膀直朝他面門衝來。
吳廷眉頭一蹙，眼疾手快地將它一把抓住，隨即又拎起追在後頭的小白。
兩小獸在他手中仍不安分地扭動掙扎。他抬眼望向屋內，只見一片狼藉，唯有小黑正在其中忙前忙後地收拾。
吳廷麵皮狠狠一抽，對著手中還不老實的小白和小玄沉聲道：
“再鬧，便把你們統統關進大獄！”
話音落下，兩獸頓時僵住，霎時間安靜得出奇。
吳廷揉了揉發脹的額角，只覺一陣頭疼——那感覺，宛如前世同時養了兩條拆家的哈士奇。
一旁的五行散人見狀，倒是一掃先前慨嘆，輕笑出聲。他尤其對吳廷右手抓著的小玄嘖嘖稱奇：
“這鳥兒，已堪稱妖屬！”
吳廷聞聲低頭，只見小玄周身羽翼流金般爍亮，眼神銳利如鷹，體型也比之前又大了一圈。
‘看來，小白煞氣的淬鍊差不多完成了。’
——小白的煞氣不斷純化著小玄的血脈，直至其妖族血統徹底純淨。
他走進裡屋合上門，將兩獸放下又警告了一番，才與小黑一同收拾殘局。
片刻之後，吳廷舒展了一下筋骨，解下腰間的斬心刀掛上兵架。
此時五行散人正坐在桌邊，拎起小玄上下端詳，低聲自語：
“尚在幼年期，氣血卻已逼近百年小妖……這妖族血脈，恐怕極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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