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麻雀不怕人,爭相落在她的肩頭,其中一隻灰雀竟銜來根羽毛,放在她的掌心。
羽毛灰白相間,是普通麻雀的尾羽,邊緣還帶著點磨損。
“是想跟咱們討吃的呢。”
小道士認出這是常來道觀偷食的那群麻雀,去年冬天大雪封山,還是他勻了半袋穀子才沒讓它們餓死,
“這些小東西記仇,也記恩。”
小茜把羽毛攥在手心,忽然站起身:
“我去趟林子,撿些枯枝回來,省得晚上柴火不夠。”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小茜的笑容有些勉強,
“就在附近,我想自己走走,你把剩下的乾糧收拾好。”
她轉身走進林子時,步伐在積雪中留下深深的腳印,裙襬掃過的地方,枯黃的草葉上沾著些雪粒,並沒有什麼嫩芽冒出。
小道士望著她的背影,忽然發現她走得很慢,時不時回頭望一眼木屋,像怕走丟的孩子。
他終究還是悄悄跟了上去。
林子深處的霧氣比別處濃,空氣裡瀰漫著種松針的清香,是雪後常有的味道,並非什麼奇異花香。
小茜站在塊巨大的岩石前,岩石上沒有什麼符文,只有些深淺不一的刻痕。
是附近獵戶用來標記獵物蹤跡的,歪歪扭扭的像些符號。
沒有什麼白衣人從霧裡走出,只有只松鼠從岩石後竄出來,叼著顆松果飛快地爬上樹。
小茜蹲下身,看著岩石下的積雪,那裡有幾枚模糊的腳印,是成年男子的尺寸,鞋印邊緣沾著些泥土,像是剛從山下上來。
小道士走過去時,小茜並沒有驚訝,只是指著那些腳印輕聲道:“
像是昨天在郭府見過的兵卒鞋印,這種鞋底帶防滑釘的,只有守城計程車兵才穿。”
“許是巡邏的兵丁路過。”
小道士蹲下身,用樹枝撥開積雪,
“雪下得淺,腳印還沒凍實,應該剛走沒多久。”
“嗯。”小茜的眼眶有些紅,
“我剛才在想,要是哪天你也像這樣突然不見了,我該往哪找。”
“胡說什麼。”小道士彈了下她的額頭,
“從穿開襠褲就在一塊,我能去哪?再說你路痴得很,離了我怕是連道觀門都找不著。”
她忽然撲進他懷裡,緊緊抱住他的腰:
“師兄,不管以後到了哪,你都不能丟下我。”
小道士的喉嚨像被堵住似的,說不出話,只能用力回抱住她。
他能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心口的玉墜硌著他的肋骨,是他親手雕刻的粗糙觸感,絕不是什麼神奇寶物。
霧漸漸散去,陽光透過林葉的縫隙照下來,在雪地上織出斑駁的光影。
小茜突然指著天空笑起來:
“你看,是彩虹。”
雪後的天空湛藍如洗,道淡淡的彩虹掛在樹梢,是水汽折射陽光的尋常景象,卻美得讓人移不開眼。
小道士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回頭時看見她的身影清晰地映在雪地上,穿著他縫補過的棉襖,鼻尖凍得通紅。
“冷不冷?”
他伸手把她額前的碎髮別到耳後,指尖觸到她冰涼的耳垂。
小茜搖搖頭,把臉埋進他的肩頭:
“有師兄在,就不冷。”
彩虹漸漸淡去時,小道士牽著小茜往木屋走。
她的腳印深而清晰,與他的並排踩在雪地上,像兩道永遠不會分開的線。
周圍的積雪正在融化,露出片帶著凍土的枯草,沒有什麼嫩綠的青草,只有些頑強的蒲公英種子,在寒風裡微微晃動。
遠處隱約傳來馬蹄聲,小道士握緊了小茜的手。
他知道前路或許還有風雪,或許還有未知的波折,但只要身邊牽著的這隻手還在,就沒什麼好怕的。
“回了木屋收拾好,咱們就過漢水。”
他低頭看著小茜凍得通紅的臉頰,“到了南邊,就沒有這麼冷了。”
“嗯。”
小茜用力點頭,掌心的麻雀羽毛被她攥得緊緊的,
“到了南邊,咱們也種棵山楂樹,像道觀裡的那樣。”
“好。”小道士笑起來,拉著她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