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天生便得天地垂青，彷彿握著命運的金鑰匙，一生順遂，遇難成祥。渴時恰逢甘泉湧，飢時偶遇碩果枝，這般集萬物靈氣於一身的人，便是傳說中帶著真龍氣運的天選之子。
世間最令人扼腕的，並非自己沒有這份真龍命數，而是真龍就在身邊，自己卻懵懂無知，甚至還曾因她的與眾不同而暗自嘲諷。接下來的數年，小道士便深陷在這種混雜著羨慕、挫敗與無奈的痛苦裡。
小茜初到道觀的第三個月，正是暮春時節，道觀後院的牡丹開得如火如荼。清晨的薄霧還未散盡，小道士正盤膝坐在青石上吐納，忽聽身後傳來怯生生的問話。
“道士哥哥，打坐的時候，嘴裡怎麼會攢著一股氣？到最後都快憋不住了。”
小道士猛地睜開眼，胸口像是被重錘砸了一下，眼眶瞬間就紅了。這小丫頭才來幾個月，竟然已經凝練出真氣了？他苦練近十年，至今才勉強摸到氣感的邊，嘴裡那股氣不過剛有微弱的鼓脹感，離“憋不住”還差著十萬八千里。
“咳咳，師妹，不是說好了要叫我師兄嗎？怎麼又忘了。”小道士別過臉，用袖口偷偷抹了把眼角，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酸澀。
“那個叫濁氣，也混著些真氣。”他定了定神，努力讓語氣聽起來平穩些，“氣這東西虛無縹緲，看不見摸不著。真氣順著經脈流轉，最後匯聚在丹田。等丹田真氣滿了，一大部分會散到全身，改造筋骨，增強體魄；還有一部分會順著經脈回流，從口鼻和毛孔把體內毒素排出去。含氣是為了讓毛孔排得更順暢，畢竟毛孔比口鼻更直接。”
這番話半是推測半是回憶，老道士只提過這個境界的輪廓，具體細節從未細講。小道士自己都還沒修煉到這一步，此刻卻要裝作胸有成竹的樣子講解，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
“道士哥哥說的都對。”小茜眨巴著清澈的大眼睛，全然沒察覺師兄的窘迫。
其實小道士的講解方向沒錯，只是理論稍顯模糊。這已能看出他的武學悟性實屬難得，奈何……偏偏遇上了小茜這樣的天縱奇才。
三年後的仲夏，道觀後的練武場被烈日曬得發燙。小道士剛練完一套劍法，正彎腰喘氣，就聽小茜興奮的呼喊。
“道士哥哥，你看我能打倒樹了！”
他順著小茜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十米外那棵需兩人合抱的老槐樹，樹幹上赫然出現一道深深的裂痕，幾片枯葉簌簌飄落。小道士握著劍柄的手猛地收緊，指節泛白——那棵樹他曾試著用盡全力去撞，結果自己疼得齜牙咧嘴，樹幹卻紋絲不動。絕望像藤蔓般纏上心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沒過幾日，小茜抱著個藤筐來找他。“道士哥哥，這是山裡的猴子送我的水果，給你吃吧。味道挺好的，就是吃了身上會沾好多絨毛，我不愛吃。”
筐裡的野果色澤鮮亮，紅的像瑪瑙，紫的似水晶，光是看著就讓人垂涎。小道士喉結動了動，口水早已在嘴裡氾濫。他記得上次自己冒險爬上懸崖摘野果，不僅摔了個跟頭，還被蜜蜂蟄了好幾個包，最後只摸到兩個青澀的果子。
深秋的傍晚，小道士路過廚房，正撞見小茜對著灶臺發愁。“道士哥哥，為什麼我一想‘火’，柴火就自己燃起來了？”
灶膛裡的火苗“噼啪”作響，映得小茜的臉頰紅撲撲的。小道士愣住了，他想起自己初學生火時，鑽木取火鑽得手磨出血泡，最後還是老道士用打火石才點燃柴草。
更讓他崩潰的是次年春分。那天小道士正在清掃庭院，忽然聽到頭頂傳來驚呼。
“道士哥哥，我怎麼漂起來了？你快拽著我啊！”
他猛地抬頭，只見小茜雙腳離地半尺，像片羽毛似的在空中晃悠。小道士慌忙伸手去夠，卻差了半寸。旁邊的老道士捋著鬍鬚的手停在半空，小茜的母親——那位偶爾來探望的美麗女子，也站在一旁無奈地嘆氣。
“娘，快救我啊！他們都不理我！”小茜見沒人幫忙，嚇得手腳亂舞。剎那間，一股無形的氣流以她為中心炸開，周圍幾十米的樹葉漫天飛舞，碗口粗的樹枝咔嚓斷裂，連院角的石碾子都被掀得轉了半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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