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體黑色鬃毛的黑僵,用僅剩下的一隻眼睛,怨毒地凝望了李昂一眼,腳底如同裝了彈簧一般縱身一躍,跳出大會堂,沿著大門左側的兩車寬鄉間公路風馳電掣般狂奔,迅速隱沒在夜幕之中。
連手榴彈也炸不死
從桌椅堆後探出頭來的李昂吐出一口濁氣,拍打掉身上的木屑塵埃,邁步出門。
此時,之前那三個一起打牌的村民,已經領著村裡的壯丁,騎著摩托車、三輪車、腳踏車沿著右側公路,急匆匆趕到大會堂門口。
碰上都破不了防的黑僵,基本就是送菜。
“鐵錘,那東西呢?”
打頭的壯漢從摩托車上下來,揮了揮手上的,朝李昂問道。
李昂看了眼戰力堪憂的村民,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說道:“左邊的路,通到哪?”
壯漢被李昂的平靜目光一掃,下意識地回答道:“省城。”
李昂點了點頭,邁步向前,徑直跨上屬於壯漢的摩托車,一擰油門,沿著黑僵的足跡追去。
————
馮鐵根駕駛著銀灰色的五菱小貨車,打著車燈,開在蜿蜒曲折的盤山公路上。
夜幕深沉,從低矮山壁上垂落的茂密樹枝,如同密密麻麻的漁網,遮蔽住了冷清月光。
馮鐵根要去縣城,辦理她母親的殯喪證。
他的妻子張翠芳就坐在副駕駛座,她面容瘦削,顴骨突出,染著褐色頭髮,臉上抹著濃妝,正倚著窗戶刷短影片。
短影片裡莫名其妙的笑聲和喧囂嘈雜的配樂,在狹窄的車內迴盪,馮鐵根聽得心煩意亂,深吸了一口氣,對妻子說道:“消停點行不行?”
張翠芳彷彿沒有聽見一般,換了個姿勢,繼續劃拉著螢幕嬉笑,手機音量甚至還大了幾分。
怒氣驟然升騰,馮鐵根轉頭吼道:“聲音關輕點!沒聽見麼?”
張翠芳愣了片刻,用不敢置信的目光審視著平時膽小怕事的懦弱丈夫,“你敢吼我?”
“就吼你怎麼了?”馮鐵根緊咬牙關,“要不是你個臭娘們,我媽會死麼?”
“你說什麼?”張翠芳凝眉瞪目,眼白佔據大半部分的眼珠子彷彿要突出來一般,“馮鐵根,你還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啊,當初是誰說治病太貴的?是誰說照顧老孃太累的?又是誰把親孃帶進牛棚的?
你自己出去打牌喝大了昏睡過去,還怪別人沒給你娘送吃的?”
馮鐵根攥緊了方向盤,手指上青筋暴起,像是要把方向盤生生捏爆。
“喲,怎麼,要打人啊?”張翠芳看了眼丈夫,施施然將手機放下,扭著身子躺進座椅裡,冷笑道:“誒,馮鐵根啊馮鐵根,我就奇了怪了,你說我當初怎麼會瞎了眼嫁給你這麼個沒卵用的孬種”
譏諷,嘲弄,各種各樣冷嘲熱諷、尖酸刻薄的話語,如同機關槍子彈一般從張翠芳的嘴裡濺射出來。
驀然,譏諷風暴瞬間平息,馮鐵根下意識地回頭,卻看見張翠芳死死盯著後視鏡,本就塗有濃妝的臉龐變得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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