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要讓您失望了。”
“您的孩子已經死了。”
“我只是一個借屍還魂的人。”
“我無法欺騙您這位合格的母親。”
“也無法欺騙我自己。”
“即便不欺騙您的代價是死亡,我也不願意讓我的心境蒙塵。”
“是的,我不是他,他在假死的過程中應該就已經死了,只是我在那個時候恰好趁虛而入,這才給那位死靈聖法神前輩造成了一種假死的錯覺。”
“後面活著的也僅僅是我。”
“所以,儘管我沒有殺他,但用這副身軀行走於世,依然是對您的不尊重,我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我不會把這條命還給您。”
“我的命是我自己搶來的。”
“任何人都別想讓我交出。”
“如果您願意接受,我可以剔骨還父割肉還母,您當年生此身時是幾斤幾兩,我就還您幾斤幾兩。”
“請您放我離去。”
“此後再無瓜葛。”
此刻的姜瑀無比清醒。
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些傻。
明明只需要承認,就可以避免接下來需要付出的代價。
但他偏偏選擇實話實說。
拿著自己的命去賭。
實為不智。
但世間總有一些東西高於性命。
比如說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
他可以冒領,但在他冒領之後,他這輩子都會抬不起頭。
這跟認乾孃或認乾媽不同。
跟拜教父或拜教母也不同。
做人,要是沒有底線,沒有信念,跟畜生又有什麼區別?
所以……
‘我願意把我的生死置之身外。’
‘但求問心無愧。’
‘但求氣節長留。’
姜瑀彎下腰,對白玲軒鞠了一躬。
隨後,抽出飛刀。
在稍顯狼藉的獵裝上擦了擦。
做好了給自己動刀的心理準備。
而後,看向魔神皇楓秀,商量道:“魔神皇前輩,此事若已終了,不知可否放我離去?”
“兒……孩子!”
生怕觸動姜瑀敏感的神經,白玲軒連忙改口。
沒敢叫兒子。
只能用孩子來呼喚姜瑀。
悲呼不已。
“媽媽不要你剔骨割肉償還,你千萬別做傻事!”
“你也不要跟媽媽置氣,騙媽媽說什麼你是借屍還魂!”
“媽媽知道自己做的不好!”
“對不起你!”
“但請你給媽媽一個改正的機會,好不好?”
白玲軒如此祈求道。
忽然又從姜瑀的話中找到了靈感。
轉而對魔神皇楓秀求情道:“風哥,就算是我求你了,讓他走吧,不要讓他做傻事好嗎?”
魔神皇楓秀緩緩搖頭。
但這個搖頭不是拒絕白玲軒的意思。
也不是做給白玲軒看的。
而是面對姜瑀的搖頭。
“孩子,我理解你的不接受。”
“但請不要小看我這個父親和你的兩位叔叔。”
“如果你是借屍還魂之人,你的靈魂和肉體不會相融,就像是油和水融合不到一起去一樣。”
“另外,你大可不用擔心我會在這件事上騙你,任何一個九階五級以上的魔神來了都能分辨出來,還有人族那邊的九階五級以上,一樣能看出來。”
“而且,就算不說你這個謊言編的水準如何,你母親已經接受了你,我這個當父親的也能接受你。”
“只要你留下來。”
“回家了。”
“你就是我們魔族的太子,是我的順位繼承人。”
“你還有什麼不能接受的理由呢?”
面對魔神皇楓秀的解釋,姜瑀的心態難免有些炸裂。
上杆子給人當爹。
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我都已經說了,我不是你兒子。
甚至拿命跟你說實話。
你怎麼就不信呢?
我還要怎麼說你能明白?
我還要怎麼證明,你才能相信?
姜瑀深深的嘆了口氣。
只感覺心累。
他寧可再遭遇一次獸潮,也不願意面對這種情況。
但有些事兒容不得他挑挑撿撿。
想不想面對,他都必須面對。
“我曾聽說過三句話。”
“生而不養,斷指可還。”
“生而育養,斷頭可還。”
“不生而養,百世難還。”
“就算我是轉世投胎的嬰兒,破了胎中之謎,那麼,救我命的人,也應該是伊萊克斯和日月神蝸,養育我的人,是聖魂村的村長和大家,是他們從各自的碗裡勻出一口飯給我,讓我活了下來,也可以說,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白玲軒是一位合格的母親。”
“而且,她當時沒有那個能力。”
“我可以理解她。”
“不怪她。”
“如果她不怪我,那我欠她一條命。”
“但你身為此身的父親,又有何恩情令我俯首呢?”
“我吃過你們魔族的一粒大米?”
“還是喝過你們魔族的一滴水?”
“更別說我還不是轉世投胎,而是借屍還魂。”
“當然,我的記憶也不一定準確。”
“只是我自認為的借屍還魂。”
“都別把話說的太絕對。”
“或許你們是對的,我是轉世投胎,但上面也說了。”
“大不了剔骨割肉還你們。”
姜瑀散漫的輕笑一聲,眼中有光,再次開口,已是換了一個角度,剖析道:“再說了,自能生羽翼,何必仰雲梯……也許我低個頭,就能獲得魔族的太子之位,但今日我為了魔族的太子之位低頭,明日我就會為了其他身份低頭,後日我就會為了什麼利益出賣別人,甚至是出賣自己……所以,不管我是轉世投胎還是借屍還魂,不管你們信不信我,我都不會跨越我的底線和原則,事已至此,前輩還要強留嗎?”
“……你可以走了。”
在度過一陣令人窒息的壓抑之後,魔神皇楓秀鬆了口。
看著想要阻攔的白玲軒。
一揮手。
半是給白玲軒解釋,半是告訴姜瑀未來如何:“玲軒,我當年沒有去見你是因為我被魔神之隕伏擊了,相信我,我不會對我們的孩子怎麼樣,我也相信你不想見到他必須要用剔骨割肉這種極端的方式和我們撇清一切關係,他的心不在這兒,留住他的人沒有意義,或許有一天他會想明白的,或許他永遠也想不明白,但我們必須要為我們的失誤承擔後果,包括他的任何選擇,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白玲軒點點頭。
身影劇烈波動著。
情緒上的變化影響著她的靈魂。
“所以,孩子,我不會阻攔你。”
“但也請你務必保護好自己。”
“你體內的逆天魔龍血脈應該已經覺醒了,但似乎被那位死靈聖法神留下的手段壓制了。”
“不過無所謂。”
“當你意識到危險時,你可以捏碎自己的心臟呼喚我的名字,我會降臨,幫你掃平一切障礙,這是我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能給你的最大保障。”
“我不會在你身上留下任何手段。”
“你不必揹負任何壓力。”
魔神皇楓秀一揮衣袖。
威壓推著姜瑀出了日月星封禁大陣。
目送姜瑀一步踏出。
帶著一抹白光,消失不見。
瞥了一眼紅光崩碎,顯然是傷害均分的效果被解除的阿寶。
臉色冷了半分。
但看在血脈的份上。
還是沒有一眼碾死這個兒子。
一甩袖,頭也不回的對一眾跪地等候命令的黑龍禁衛吩咐道:“將廢太子阿寶押入冷宮,譴問皇后,教子無方,有何顏面做一族之表率?”
“是!”
一眾黑龍禁衛低頭應下。
對付聰明人,點到為止即可。
沒有資格做一族之表率,這句話的潛臺詞就是你自己把皇后之位讓出來吧,如果讓我動手去奪,去罷黜你這個皇后,不僅大家面子上不好看,日後,你的下場也未必有多好。
至於押入冷宮,則是幽禁的前奏。
留了一條命。
但終身別想出來了。
更別想指染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