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說點什麼。
但考慮到自己的身份。
這份本能最終只停留在嘴唇動了兩下的地步。
並沒有吐出什麼字眼。
再加上小舞心裡發虛,沒那個心情也沒那個底氣去活躍氣氛,一時間,現場的氣氛反而冷了下來。
幸好,姜瑀做事向來是環環相扣。
只是冷場了片刻。
剛剛那位離去的服務生就端著兩個托盤走了回來。
“這是兩位的菜和飯。”
“後面還有。”
“廚師正在做。”
“請慢用。”
兩個托盤中,一個是菜,也就是由家鴨野鴨菜鴿製成的三套鴨,另一個是飯,分別是三碗飯和一盤胡蘿蔔餡餅,其中,胡蘿蔔餡餅被切成了類似於披薩那種小份,看上去像是三角形,被依次擺好,放在一個長方形的盤子上端了過來。
姜瑀也沒客氣。
更沒講究什麼規矩。
在服務生把這些飯菜端到桌子上,並撤下托盤後,拿起筷子,招呼道:“快,趁熱吃,大部分東西都是熱的時候最好吃,涼了就變味了……”
“哦……哦!”
小舞總算回過了神,慌忙的拿起筷子。
那一瞬間的破綻很大。
但姜瑀裝作看不見。
破綻不破綻的,也就無所謂了。
雙方你一筷子我一筷子,說說笑笑,花了差不多四十分鐘的時間,風捲殘雲般的結束了這場戰鬥。
沒有剩菜。
也沒有剩飯。
小舞再一次領會到了姜瑀的食量。
看著姜瑀吃飽喝足後,一臉愜意的摸著肚子的動作,話到嘴邊,轉悠了好幾圈,最終還是沒忍住,質疑道:“你確定沒有吃撐的感受?”
“當然沒有。”
姜瑀搖搖頭。
他知道小舞為什麼如此吃驚。
三盤肉食。
九碗飯。
不管哪一個詞,跟他這個六歲孩童都不沾邊。
但事實就是如此。
哪怕他吃飯的姿勢中規中矩。
談不上優雅。
但也不是飢不擇食。
可這個飯量還是一度讓別人懷疑他是餓死鬼投胎。
吃到最後,把那位端飯的服務生整得都有點人麻了。
生怕他撐死在這裡。
儘管這種擔憂是沒必要的。
不過,服務生是服務生,他日後不常與此人打交道,沒必要跟對方解釋什麼,但小舞跟他是同一個宿舍裡的舍友,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的六年時間裡,他跟對方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為了避免小舞把他當成怪胎看,他還是給了小舞一個理由,至於小舞信不信,跟他無關。
“兩歲之前,我是吃百家飯長大的。”
“因為我是孤兒。”
“順著溪流飄蕩。”
“被村長他們撿了回來。”
“而從兩歲到六歲的這四年裡,我自謀生計,自尋出路。”
“我的絕大部分收入都是靠販賣草藥得到的。”
“聖魂村後山的那片金銀花,或許對其他人而言,是再普通不過的藥草,但對我而言,是我的救命稻草,幫我找到了不再欠人情的路徑。”
“平日裡,我的飯菜是最普通的糙米和野菜,有些時候,糧食不夠吃了,還要往裡面填些麥麩,夏天還好,主要是冬天,特別難熬,只能靠醃菜度日,看著存糧一點點被消耗,然後等到夏天補充糧食,就跟老鼠一樣。”
“幸虧聖魂村的村角有一些破舊且廢棄的房屋。”
“改造了一下後,得以讓我有了一個棲身之所。”
“所以,一直以來,我都是處於一個營養不良的狀態。”
“不讓身體虧空,折損壽命,已經是我竭盡所能取得的成果了,想營養充足,我是真的做不到。”
“所以,你別看我吃這麼多。”
“其實,有很大一部分營養都用來填補我這些年的營養不良了,潛移默化的提升身體素質。”
“還有一部分營養被我用來練武。”
“因為練武也需要消耗能量。”
“而補充能量和營養的方式,自然是吃飯。”
“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吃的這麼多了吧?”
聽著姜瑀的解釋,小舞點點頭。
眼神中閃過一抹心疼。
語氣裡滿是愧疚,主動認錯道:“對不起,我只是害怕你撐壞了,並沒有揭你傷疤的意思……”
“傷疤?”
姜瑀被這個有趣的詞逗笑了。
拎起包裹。
去前臺結了賬。
隨後,一邊帶著小舞往外走,一邊不屑道:“別誤會,那不是我的傷疤,而是我的來時路,我並不認為那段時光給我留下過什麼傷痕,更不認為那段時光是一段讓我難以啟齒的過往!”
聽姜瑀這麼一說,小舞的愧疚也隨之消散了大半。
拎著自己的包裹。
跟著姜瑀。
蹦蹦跳跳的往諾丁學院走去。
同時,好奇道:“那我再問一個冒昧的問題唄?”
“行啊!”
“你問吧!”
“只要我能回答上來的,我都會如實跟你說。”
“但如果是那種我回答不上來的,那就沒辦法了。”
“你懂的。”
姜瑀拎著包裹,走在前面。
在兩側各種商鋪酒樓的燈光照映下。
往諾丁學院走去。
小舞則緊跟其後,納悶道:“你為什麼要在兩歲的時候自謀生計呀,難道繼續吃百家飯不行嗎?”
“因為我害怕……我會把我自己的命丟在那裡!”
“村長他們救了我。”
“這本就是一次救命之恩。”
“兩年的養育,是因為那時的我沒有自理能力。”
“這些都是不得不欠的人情。”
“但如果我後四年繼續吃百家飯,我要欠村子裡的大家多少人情?”
“家家戶戶都給過我一口飯吃!”
“你讓我怎麼還這份恩?”
“除了用命,還有其他的方法嗎?”
姜瑀的回答格外清醒。
清醒到了讓人聽上去就能感覺到刺痛的地步。
在這個華燈初上之時。
在這個燈影憧憧的世界裡。
給小舞上了一堂有關於人性的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