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讓大家過上六年的消停日子。”
“麻煩村長爺爺張羅一下。”
“我不太懂這方面的流程，害怕好心辦壞事。”
姜瑀端起杯子，喝了口熱水。
但正是這份質樸。
還有之前的那些話。
壓垮了老傑克的心理防線。
讓老傑克忽而哽咽。
旋即，顫巍巍道：“你不怪我嗎？”
“……為什麼要怪您呢，村長爺爺？”
姜瑀沉默片刻，啞然失笑，摩挲著手裡的水杯，格外平靜：“您知道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瞭解我的性格，我不是那種吃了虧或犯了錯就把自己身上的所有責任都推給其他人的人，一個巴掌拍不響，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所以，換位思考，如果把我擺在您當時所處的那個位置上，我也會做出和你類似的選擇，選擇那個能看見未來的，而不是那個看不清未來的，這種求穩的心態本來就沒錯，錯的是唐昊出爾反爾，錯的是我當時太過弱小。”
“但我當時沒有選擇你！”
“讓你沒辦法上學。”
“讓你只能去其他村子尋找名額。”
“我又怎麼好意思腆著這張老臉，看你出息了，就心安理得的拿你給我們爭取到的這些福利待遇啊！”
老傑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臉。
追悔莫及。
只能用這種刺痛來緩解心中的慚愧。
也可以說，緩解心中的那份負罪感。
但姜瑀卻不這麼認為。
精神力波動了一下。
定住老傑克不斷抽打自己臉部的手。
他沒心思去研究老傑克的這種舉動到底是作秀還是真的後悔，也不在意老傑克的這種舉動。
搖搖頭。
語氣平靜。
“您不欠我的。”
“是我欠您和大家的。”
“所以，如果您願意給我名額，那就是恩，就像在我年少時，願意發善心的大家給我一口飯吃一樣。”
“如果您不願意給我名額，則是人之常情，就像那些吃不飽飯的人不可能餓著肚子對我發善心一樣。”
“先愛自己。”
“然後才有能力去愛其他人。”
“因此，我不怪您。”
“更不會恨您或怨您。”
“另外，村長爺爺，您也不用不好意思拿這些東西，這些東西是我給村子的，也是我給大家的，您只是我所選中的代表，代表村子裡的大家接受這些東西，跟您的個人榮辱無關。”
“如果您還不能說服自己，那我可以給您一個理由：哪怕您對我的救命之恩一筆勾銷，甚至因為上學一事結仇結怨，村子裡的大家對我的恩情總是真的，就算是看在為他們好的份兒上，您也應該放下臉面，收下這些東西。”
“更別說您對我的救命之恩還不至於這麼廉價，我之前說的也很明白了，從未責怪您。”
小舞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
聽著姜瑀闡述自身的心理歷程。
看著老傑克強忍愧疚的接過這些東西。
而後，隨著姜瑀的起身而起身。
但還沒等她跟著姜瑀出門，就聽見老傑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小瑀，不再坐一會兒嗎？”
“抱歉。”
“還有很多事需要我去處理。”
“比如說，給甘泉村和小潭村的免稅證明。”
“我不去，這兩張紙總不可能隨風飛到他們手裡。”
“用信鴿雖然也行。”
“但時隔半年。”
“我還是想去拜訪一下那兩位老人。”
“要不是他們，我可能無法上學。”
“然後，把剩下的六個入學名額對半劈開，一個村子給三個，也算是我對他們表示的感謝。”
“在這一點上，三個村子是等同的。”
“都是一份六年的免稅證明。”
“還有三份入學證明。”
“只不過，我還欠您一份救命之恩。”
“可以讓我答應您一件不違揹我的立場和原則，處於我能力範圍之內，也就是我能做到的事。”
“另外，王聖他們也需要回到各自的村子，分發一下他們買的年貨，還有他們手裡的入學名額。”
“時間緊迫。”
“就不久坐叨擾您了。”
“留步。”
“告辭。”
姜瑀推門而出，跟院子裡的王聖等人點點頭，在清點了一下年貨的數量之後，翻身上馬，對周圍看熱鬧的村裡人抱拳以示辭謝之後，帶著王聖等人，還有剩下的年貨，從聖魂村的另一個出口走出，踏上主路，策馬疾馳。
只剩下老傑克。
渾渾噩噩的站在門口。
看著院子裡被卸下的活豬和布匹等物。
看著姜瑀等人離去的背影。
悔之莫及。
‘如果我當時堅定的選擇了他。’
‘是不是就沒有甘泉村什麼事兒了？’
‘是不是就沒有小潭村什麼事兒了？’
‘剩下的那六個入學名額和剩下的兩份免稅證明，是不是會落到聖魂村的頭上，讓聖魂村一下子擁有九個入學名額和十八年的免稅期？’
老傑克只覺眼前發黑。
大優開局。
被他玩成了均勢。
如果說有什麼是不能讓人接受的，那一定是自己損失了利益的同時，看見其他人因此獲利！
“我悔啊！”
思慮至此，老傑克大叫一聲。
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轉。
當即摔倒在地。
把周圍看熱鬧的村裡人下了一大跳。
連忙衝上前。
手忙腳亂的把老傑克扶了起來。
問起了事情的經過。
順便跟老傑克交換了一下他們剛剛跟王聖等人打聽到的情況，比如說人均四個入學名額之類的。
而老傑克在聽說這一點後，更是後悔的無言以對。
但他是村長。
該交代的事兒，必須交代。
哪怕最終會病倒。
也要在交代完之後再倒下。
哪怕他當時那個昏庸的決定為今日帶來的福利落差，會招來其他人的指責，馬後炮誰都會，但是非對錯，他既然做了，就不怕被別人評論。
……
……
……
“當日因，今日果。”
“對也好，錯也罷。”
“都過去了！”
回望小小的聖魂村，姜瑀嘆了口氣。
轉身，看向前方。
一揮手中的馬鞭，奔向更遙遠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