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洞頂突然坍塌。蕭硯本能地撲過去護住大師,卻看見一道紫黑色的身影穿透結界而來——季鴻!
他的身體已經徹底傀儡化,胸口插著的雪狼斷齒竟變成了他的新心臟,正在詭異地跳動著。
“交出攝魂鈴殘片,饒你們全屍。”他的聲音像是從無數個喉嚨裡擠出來的,充滿了刺耳的雜音。
蕭硯這才發現,蘇璃腕間的碎鈴不知何時已落入他手中,殘片上還沾著她的血。
雪狼突然發出怒吼,它的身體在藍光中迅速膨脹,皮毛上浮現出冰晶紋路——竟是激發了體內的上古血脈。
季鴻顯然沒料到這一變故,被雪狼一口咬斷手臂,傀儡身軀轟然倒地。
然而,就在此時,他腰間的骨笛突然發出尖嘯,所有傀儡群同時自爆,強大的衝擊波將洞口徹底封死。
蕭硯在昏迷前最後看見的,是玄寂大師慈悲的眼神,和雪狼將他護在身下的身影。
黑暗襲來時,他握緊了手中的碎鈴,彷彿還能感受到蘇璃指尖的溫度。
不知過了多久,蕭硯在刺骨的寒冷中醒來。
他躺在一片陌生的雪原上,身邊是同樣昏迷的雪狼。
蒼梧山的黛青色輪廓在鎏金晨曦中浮沉,山頂佛光如碎銀篩落,織就人間最溫柔的錨點。
蕭硯指尖撫過胸口,蛟目珠的裂痕在薄曦中泛著幽光,似是蘇璃墜落時眼角未凝的淚,又像雪靈宗古鐘上那道被歲月吻過的痕。
“終會重逢。“他唇齒間溢位的低語,被卷著冰屑的晨風吹散成星子,卻在凍土深處生根——那裡沉睡著春天,沉睡著她未曾說完的劍訣。
雪狼溫熱的舌舔過他手背的血痂,喉間滾過礫石摩擦般的嗚咽,像是在回應某個只有它們聽得見的誓言。
少年撐著斷劍立起,抖落衣褶間的碎瓊亂玉。
極目處,雲海翻湧如怒濤,藏著玄門秘辛,藏著血色陰謀,卻藏不住他眼底燒盡山河的炬火。
凡人之軀又如何?
他攥緊掌心舊傷,任結痂的血痕硌入掌紋,恍若握住了千萬年未熄的薪火——是愚公移山的斧,是精衛填海的羽,是千萬螻蟻仰望蒼穹時,眼底永不熄滅的光。
“等我。“他對著裂隙方向輕吐氣音,白霧漫過唇畔,凝結成冰晶墜地,碎成十九道微光。
雪狼支起前爪,肩胛處的冰晶紋路與他掌心血符遙相呼應,一人一狼在風雪中站成倔強的碑銘。
風雪又起了,卻不再是噬骨的涼。
蕭硯攬住雪狼佝僂的脊背,看它垂落的尾尖掃平身後蜿蜒的足跡,卻掃不淡少年眼底的澄明——那是比佛光更熾烈的火種,比星辰更固執的方向。
當第一縷朝陽躍上山巔,他們的剪影被拉得很長。
雪狼每一步都踩碎薄冰,濺起的晶塵落進蕭硯髮間,恰似她最後揮手時,碎在風雪裡的銀飾流光。
而天際那顆隕星拖曳的光痕,正緩緩沉入蒼梧山背後——那不是墜落,是一枚火種,在人間的脈絡裡,悄然孕育著下一程山海。
暮雪凝玉,蕭硯倚狼坐於斷垣,指尖摩挲檀木珠串。
雪光映得刻紋似活物遊走,恍若玄寂大師臨終眸光。
他忽然懂得:枷鎖本是心築樊籬,如古柏破石成蔭,凡人之軀亦可淬成鋒刃。
雪狼冰晶與佛珠共振,似天道叩問——天地為籠又如何?以血為墨,以骨為筆,螻蟻亦能在宿命冰牆上,鑿出照徹長夜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