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將紀君驍的身影拉得支離破碎,他跌跌撞撞穿行在廢棄廠房的殘垣斷壁間,聲音早已嘶啞:“染染!你應我一聲!”
鐵架上的鏽跡簌簌落在肩頭,混著他滾落的汗珠,在地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染染,你到底藏在哪了?”他抓著叢生的野草,指甲縫裡滲出血珠。
“染染,求你別躲了......”
雨雲不知何時壓上了天際。
紀君驍突然跪倒在地上,對著鉛灰色的天空嘶吼:“老天你在玩我對不對?你把她藏哪去了!”
他額頭重重磕在石頭上,一下又一下,額頭漸漸滲出鮮血:“我從不信神,現在,我信了,我真的信了!只要你們讓我找到染染和孩子,我這條命拿去都行!”
驚雷炸響的瞬間,暴雨傾盆而下。
雨水沖刷著他跪拜的痕跡,卻衝不淡那份執拗。
他就這樣跪著、爬著,在泥濘裡一寸寸挪動,任由雨水混著血淚滑進嘴角。
……
話說當林染染要痛死過去的時候,她突然想起,她有空間啊!
對,進空間!
她不能死啊。
否則努力了這麼久,豈不是白搭了?
她要跟孩子們一起活著!
意念一轉,她便進入了隨身空間。
此刻的她渾身無力,她喝下了空間的溪水。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喝下溪水之後,她居然恢復了所有的力氣,而且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但羊水還是一直流。
她趕緊躺到床上去。
“寶寶們,你們這是要發動了嗎?我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在這裡生下你們,但現在也只有這裡是最安全的了。”
接下來,寶寶們踢得厲害。
“這是要生了?”
林染染盯著自己起伏如波浪的肚皮。
腹中的胎動越來越激烈,三個凸起的輪廓交替頂起面板,像是要衝破牢籠的困獸。
這不對勁啊。
沒有剛才在外面的那股陣痛,只有愈發急促的胎動,這種詭異的平靜反而讓她頭皮發麻。
規律宮縮、宮口擴張,這些徵兆一個都沒有。
“你們這到底是想出來還是不想出來?”
“不對,你們這是缺氧嗎?”
“所以,不能順產,只能剖腹?”
“這裡只有我一個人而已,你們難道要我自己剖腹?賊老天,不帶這麼玩我的吧?”
隨著寶寶們在肚子踢得越來越厲害,林染染不能坐以待斃,她找了一把大菜刀!
可想著要這菜刀剖腹,她又沒有那個勇氣!
“這個太鈍了,我得重新找一把。”
她又去找了一把水果刀!
可將刀放在肚皮上,她還是不敢。
“嗚嗚,早知道買一堆手術刀放空間了,可我不想當醫生的呀!”
隨著寶寶們越踢越厲害,林染染勇敢地舉起了水果刀!
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寶寶們,你們孃親來救你們了!”
可就在水果刀要劃開肚皮的那一瞬間,刀鋒折射的冷光突然刺進瞳孔,她感覺眼前炸開一片白光,她竟直接暈了過去!
完了。
死透了。
這是林染染暈前想的。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便聽到外面老公崩潰的呼喊聲。
“染染,你在哪?你出來,你出來好不好?”
“染染——”
“老天爺,如果有錯,一定是我的錯,求求你們,讓我見染染吧!”
……
“紀君驍?老公?”
“媽呀,看來天不亡我呀!”
林染染沒有絲毫猶豫,直接出空間。
紀君驍的額頭重重磕在林染染的鞋子上。
他恍惚著抬頭,雨水順著睫毛往下淌,模糊的視線裡,那個讓他找瘋了的身影正站在他面前。
“染、染染?”他喉間滾出的音節混著雨水發顫,他以為是執念催生出的幻覺,直到鼻腔裡縈繞起那縷熟悉的香味。
那是屬於她的味道。
林染染目光觸及男人額角蜿蜒的血痕時,心臟猛地揪緊!
那道傷口周圍已經泛起青腫,混著雨水和泥漬,像朵開敗的深色玫瑰。
她想碰又不敢碰,只能啞著嗓子問:“你什麼時候信起磕頭尋人的迷信了?”
紀君驍卻充耳不聞,滿是泥汙的手掌攥住她的手腕,彷彿抓住溺水時的浮木。
“聽人說...只要磕夠一百個響頭,想見的人就能見到。”
話音未落,他忽然將她緊緊摟進懷裡。
他閉著眼,抵著她的額頭低笑,聲音卻抖得厲害:“染染,我就知道,你在這裡,你一定在這裡。”
一定是他的誠心感動天地,老天爺才會把媳婦還給他。
林染染感覺肚子疼得厲害。
這是又陣痛了嗎?
簡直痛死她了。
她的孩子,該不會是要在這麼惡劣的條件下出生吧?
“染染。”
紀君驍見她臉色不對,趕緊脫下衣服蓋住她。
林染染虛弱地問:“老公,除了你還有別人嗎?”
紀君驍搖了搖頭。
“那你想辦法把我弄回醫院,我好像要生了。”
這個時候的林染染,不能背,抱不動,只能臨時找木棍搭擔架。
可週圍只有草叢,樹木在遠處。
紀君驍扶她坐下,“染染,你等著,我去弄個簡易擔架。”
可紀君驍勇剛走,她肚子劇烈一痛,她忍不住叫出聲來。
“啊——”
“媳婦,怎麼樣?”
紀君驍趕緊折返。
林染染死死地抓著他的手,“老公,我感覺孩子要出來了。”
“什麼,這,這怎麼辦?”
林染染意念一動,直接將紀君驍帶進隨身空間。
紀君驍只覺眼前光影驟然扭曲,下一秒便跌落在潺潺溪水中。
清冽的水流漫過脊背,他大驚,卻見媳婦躺在自己的懷裡。
“染染,你怎麼樣了?”紀君驍擔心地問。
林染染來不及多做解釋,“老公,我打算在水中分娩,你先去屋子裡拿孩子的包被跟剪刀,孩子出來,你負責剪臍帶,然後把他們放到包被中。”
紀君驍來不及思考,照做。
“老公,快,來不及了!”
紀君驍迅速衝向不遠處的木屋,找到包被跟剪刀。
等他躍入水中時,看到孩子的頭已經露出來了。
紀君驍心疼得直掉淚,“染染......”
“我不疼,你雙手接住孩子。”
說來也神奇,在空間裡,剛才在外面那撕心裂肺的疼痛竟奇蹟般消散,只剩隱隱酸脹。
紀君驍笨拙地伸出雙手,當溫熱的小生命落入掌心的剎那,他喉嚨發緊:“大寶出來了,出來了,染染,你好偉大。”
他帶著哭腔,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把臍帶剪掉,快,老二又要出來了。”
林染染急促的催促聲讓紀君驍回過神來。
他顫抖著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剪斷臍帶,隨後將裹著包被的孩子輕輕放在岸邊。
就這樣,在溪水的見證下,他手忙腳亂地剪掉一個個孩子的臍帶。
直到剪掉第三個小生命的臍帶,他長舒一口氣。
他將筋疲力盡的林染染摟入懷中,在她額頭落下輕柔一吻:“染染,你辛苦了。”
“別急,還有。”林染染虛弱地笑了笑。
“什麼?”紀君驍瞪大眼睛,望著妻子隆起的腹部,感覺呼吸都要停滯。
當第四個孩子的頭露出時,紀君驍徹底懵了,機械地重複著接生步驟。
因沒準備多餘包被,他只能抱著啼哭的孩子衝進木屋。
好在林染染早有準備,整齊疊放的包被足夠包裹新生命。
再次回到溪邊,紀君驍聲音都在打顫:“染染,還……還有嗎?”
林染染忍不住笑出聲:“你當我是母豬,一胎十二個嗎?”
他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小心翼翼地將媳婦從溪水中抱起。
安置好母子五人後,他又馬不停蹄地生火煮紅糖水,連走路都帶著小心翼翼的雀躍。
端著冒著熱氣的瓷碗,紀君驍輕輕托起林染染的脖頸,一勺一勺將紅糖水喂進她口中,目光溫柔得能滴出水:“媳婦,慢慢喝,別燙著。”
林染染望著他眼底的血絲,輕聲問道:“老公,你就不好奇這是哪?”
紀君驍將她摟得更緊,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你現在剛生完孩子,身子虛,把你照顧好才是頭等大事,其它的,等以後再說。”
就算是夢,他也不願那麼快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