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帝冷哼,“你沒聽出來嗎?那丫頭是在試探朕的底線。”
“她一套接著一套,想看看朕是不是個為了女兒不辯是非的昏君呢!”
長福一愣。
“這,她也太狂妄了!就不怕皇上惱怒,將她——”
“將她怎樣?”宣帝看他一眼,“她又沒說錯什麼,你也當朕是昏君不成?”
長福噎了下,垂首認錯,“老奴不敢……”
泛黃褶皺的眼底閃過一瞬的黯淡,隨即似笑非笑散去。
“哼,這皇帝當久了,果然啊,連你也不敢跟朕說實話了。”
長福眼神有些瑟縮,垂瞼不語。
身在其位,不就該如此嗎?
皇帝的威嚴不能沒有,想要唯我獨尊,就得先睥睨天下,讓所有人都怕。
在他看來,皇上不一定是世間最快樂的人,卻一定是最孤獨的人。
正因如此,他才決意留在這裡,陪著他一起……
若有一日先去了地底,他也算對得住夜大哥了。
“柔貞的事,先不要聲張。”
長福詫然抬眼,“皇上真信她的話?”
據他所知,柔貞公主跟洛家大小姐的關係並不算好。
“如她所言,她沒有騙朕的理由。”一查就明的真相,何須欺騙?
長福心中暗暗浮出一張溫雅俊逸的臉,“那,公主肚子裡的孩子……姓蕭?”
宣帝重重哼了聲,“此人心機深重,明知柔貞不能吃藥,還等到今日情況危急才來送藥,簡直可惡!”
“可柔貞公主喜歡啊。”長福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皇上與公主失散多年,若是棒打鴛鴦,公主怕是要怨上您了。”
說到此事,宣帝的頭殼又隱隱作痛。
“如今朕賜婚聖旨已經下了,君無戲言,更不能將她懷孕一事公諸於眾,你讓朕怎麼辦?”
聞言,長福眨了眨眼,湊到宣帝耳際,“皇上不能反悔,可世事無常啊!”
“若是其中出了什麼變故,比如有人上錯花轎,皆是木已成舟,皇上大事化小不予怪罪,反而顯得您仁心聖明……”
“皇上索性就裝作不知,由得公主去折騰罷了。”
宣帝臉上,漸漸覆上深思。
他忽然想起那雙似曾相識的眸子,沉聲問,“上次讓你去查桃夭的身世,可有眉目?”
……
夜澈策馬從南宮門疾馳而入,卻被剛從宣政殿出來的蕭時凜攔下。
“王爺,借一步說話。”
“本王還有要事……”
夜澈剛一拒絕,蕭時凜就打斷他,“洛桃夭被皇上留在宣政殿說話好一會兒了,王爺去之前,不妨先聽臣一言。”
看得出,今日的蕭時凜與往日有很大不同。
夜澈深深看他一眼,逐下了馬,跟著他走到一旁的長廊上。
四周靜謐無人,偶有宮人尋過,瞧見夜澈,皆是垂眼退避。
“你想說什麼?”
蕭時凜聲音溫和,眼神卻漾過一抹若有似無的鋒銳,“王爺屢次幫洛桃夭,可是看上了她?”
夜澈眯起眼。
蕭時凜的直白讓他不適,眼底露出鄙夷,“你堂堂一個三品侍郎,如今跟後宅裡的長舌婦人有何不同?”
蕭時凜淡笑了下,“臣問得確實有些唐突,還望王爺莫怪。”
“只是我這人不喜說暗話,王爺若早說你看上了她,我也不會不識趣跟她糾纏這麼久。”
“你想多了。”
夜澈冷聲打斷他,“本王與洛大小姐清清白白,還望蕭大人注意言辭,莫再詆譭她的清譽。”
“如此倒是我多慮了。”蕭時凜似笑非笑,
“不過,臣既然來了,還是想提醒王爺一聲,洛大小姐出生低微,深究起來,根本連進承王府為妾的資格都沒有。”
夜澈眸底倏地一寒,“你到底想說什麼?”
“王爺上承天恩,下擁黎民,舒太妃更是對您寄予厚望,臣衷心希望,王爺莫要為了一個賤奴之女,毀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他就不信,夜澈知道了她卑賤的身世,還能心甘情願地被她利用,為她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