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
竇冰漪一身紫衣,頭束綁帶,蒼白著臉步入大殿,身後緊跟著一眾與清歡齋合作多年的香料商。
宣帝一雙厲眸落到她身上,“竇氏,你與洛侍郎的事朕已經有所耳聞,正打算將此事交給程昱。”
“你們夫婦倆起了齟齬,卻連累了那麼多無辜之人,已是罪過,如今你帶著這麼多人來,難道還想鬧得人盡皆知不成?”
行了禮,竇冰漪不卑不亢開口,“皇上聽到的,大概是洛侍郎的一面之詞吧。”
“臣婦猜,他定然告訴皇上,說清歡齋的錢款都是我挪用的,以維護我的名聲為由,請皇上作保,讓桃夭多寬限一段時日,也好讓他幫著我把債都還上,對吧?”
宣帝一怔,擰眉,“難道不是?”
竇冰漪卻是輕笑,“看來咱們洛大人的花言巧語,除了能哄女人,還能哄男人。”
宣帝老臉一紅,桃夭和阮修墨剛入殿就聽到這幾句,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宣帝有些不滿地睨了桃夭,“沒規矩,一邊去!”
桃夭卻半步不退,反是大著膽子嗆聲,“我早就說了,這一切就是洛家人的伎倆,皇上就是不信,看看,我沒說錯吧?”
宣帝額頭隱隱冒出三條黑線。
氣極冷哼,“說得你不姓洛似的?”
他何嘗不知道,剛剛洛京臣指摘竇冰漪拿走了清歡齋錢款的時候,桃夭說著那些似是而非的話,根本就是在陰陽洛京臣。
不過,眼下看竇冰漪的樣子,事實似乎真沒那麼簡單。
他耐著性子看向竇氏,“說說看,你到底有何冤屈?”
“阿漪,你當真要與我鬧到這一步嗎?我們這麼多年的情分,你真的都不在意了?”洛京臣上前一步,眼底晦暗不明。
嫁給他七年的竇冰漪卻知道,他想要她認下此事,保住他的官位,保住他的一切。
可是,憑什麼啊?
她憑什麼還要為了一個已經爛掉的玩意兒,再賠上自己的名聲!
想起他陪著她離開威遠侯府,執意要回去拿“桔子肉”的情景,還有他在馬車裡毫不猶豫用迷香掩住她的口鼻,根本不在意她的身體承不承受得住。
過去一幕幕如走馬燈似的轉,叫她應接不暇。
此刻,她跪在宣政殿,雙膝著地的感覺,踏實,安樂。
似是要將多日來壓抑的傷痛苦悶盡數付之一炬,揚破雲霄。
“臣婦從未動過清歡齋的錢款,為自證清白,臣婦將被洛京臣拖欠香料錢的商戶都帶過來了,請皇上明斷!”
當親手拿刀剔除腐爛流膿的壞肉時,心情竟是痛並暢快著。
她輕輕一握手,掌心的傷口扯出隱約的疼痛。
可在外人看來,此時竇冰漪那雙平素溫潤的眸子毫不畏懼,眉梢眼角盡是鋒利的光。
兩人雖然各執一詞,可竇冰漪的話明顯更合理。
宣帝又看向那些香料商,“她說的可屬實?”
其中一人大著膽子回道,“回皇上,合作這麼多年,香料的賬都是少夫人與我們親自結算,從未假手於旁人。”
身後幾人也紛紛開口,“少夫人平時為人爽快,也從不拖欠,我們也不願懷疑她,若不然,我們也不會跟著她到這來。”
“是啊皇上,我們本不敢惹事,可是這些都是我們的血汗錢……”
他們本來沒敢鬧到公堂,為保住清歡齋這棵大樹,他們願意多等些時日。
是一個自稱周辰的人親自上門,說竇冰漪那日只是帶走了嫁妝,根本沒有帶走那些錢款。
後來,竇冰漪派人將他們請到了宮門口,說是希望他們跟她一起,敲登聞鼓討個公道。
他們是債主,自是不怕敲登聞鼓的,更何況,還有威遠侯嫡女帶著。
於是,他們就都來了。
宣帝沉吟著問,“可洛侍郎說,清歡齋的賬目都是你管的,這難道不是事實?”
“自從發現有了身孕,他便勸臣婦將清歡齋的賬目都交給沈氏打理,桃夭可為我作證。”
見竇冰漪對答如流,宣帝又看向桃夭。
桃夭頷首,“阿漪說得沒錯,沈氏本就是清歡齋的賬房,她和洛京臣相互勾結,又指使婉藍汙衊阿漪,皇上難道不覺得更加順理成章嗎?”
宣帝再次擰眉,板起臉訓斥,“回話就回話,不要總是反問朕,沒規矩!”
被他一訓,桃夭下意識閉上嘴。
“程昱,去看看沈氏到了沒?”早在聽到竇冰漪敲登聞鼓時,他就讓人去天牢提沈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