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比那日初春料峭的寒風,多了一抹暖意。
兩人用了早膳,坐上進宮的馬車,就被喜樂策馬攔下。
喜樂跪在馬車外,紅著眼哭喊,“王妃娘娘,國公爺快不成了!”
桃夭渾身一震,下意識看向夜澈,帶著詢問之色。
夜澈眉宇沉沉,“昨夜阮修墨匆匆離開,就是被陳姑喊回去的。”
她多期待從他嘴裡聽到不同的答案,可是。
“你為何不告訴我!”
夜澈默了默,“你不是醫者。”
桃夭抿唇不語,盯著他半晌才道,“我要先去國公府。”
大婚隔日,還沒入宮謝恩,更沒有向婆母敬茶,就嚷著要回外祖家,本是極不妥當。
可在她心中,外祖父的安危重於一切。
夜澈若是拒絕,她就只能自己跑了。
見她甚至已經提起裙襬準備跳車跑路,夜澈眼底淌過一抹無奈,
在她眼裡,他就是這麼不近人情的人?
迎著她凝重的視線,他朝逐風道,“改道,先去國公府。”
桃夭愣住。
他這意思,是還要陪著她一起去?
兩人趕到國公府時,眾僕神色沉凝。
定國公所住的長青堂更是死寂一片。
阮清雲神色焦慮,急得在屋外來回踱步,女眷們都紅了眼,無聲拭著淚,唯獨阮修墨不見了蹤影。
“陳姑,外祖父怎會突然這樣,到底得了什麼病?”
陳姑坐在定國公榻前,看著那張褶皺灰敗的面容,第一次感到束手無策,“像是中毒,可又不像。”
她身後數名太醫也是神色沉重。
照顧定國公起居的管事福伯哭喪著臉道,“昨夜聽聞大小姐嫁入承王府,國公爺忽然來了精神,還讓老奴送晚膳,可吃著吃著,突然就臉色發白吐了血。”
夜澈問,“吃食檢查過了?”
阮大夫人拭著淚,“陳姑都查過了,無毒。”
阮清雲也上前與兩人見禮,如今桃夭貴為承王妃,撇開輩分關係,就連定國公見了,也得先行見禮。
這時,耳際傳來一聲冷哼,“不擇手段得來的承王妃之位,舅父何必對她這般客氣。”
桃夭抬眼看向身後端坐在紅木椅上,悠然品著茶的洛紫曇和阮玉竹母女。
她們那模樣,哪裡是來探病的,來看熱鬧的還差不多!
阮玉竹冷著臉看她,“桃夭,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揹著我做出換婚這種不知廉恥之事,簡直把我們臨安伯府的臉都丟盡了!”
“來人。”夜澈忽然開口,“對王妃不敬,掌嘴五十。”
阮玉竹瞳孔一縮,“我——”
洛紫曇立刻道,“那她對本宮不敬,是不是也該掌嘴?”
“對你不敬?”夜澈挑眉,“父王與皇上以兄弟相稱,你雖是皇室公主,可按理說,公主該尊她一聲王嫂。”
洛紫曇頓時噎住。
夜澈不再給她說話的機會,“本王說拖下去掌嘴,都聾了?”
話落,逐風應聲上前,正欲抓住阮玉竹的手,就聽桃夭慢聲道,“王爺,外祖父還病著,待會兒離開這兒再罰不遲。”
聞言,夜澈微擰的眉心肉眼可見舒緩了些,“王妃說得有理,免得她哭得太慘,驚著外祖父他老人家。”
桃夭壓著唇角的笑,頷首。
阮清雲見幾人一見面就水火不容,懊惱道,“剛剛你外祖父還在夢中唸叨著一個名字,也不知道是不是喊你,我一急,就差人去說了。”
他看著兩人身上的衣服,“你們今日本該進宮的吧,是我耽擱了你們……”
“舅父快別做這麼說。”夜澈行一步托起他,“外祖父病情兇險,夭夭不放心,本王陪著她先來探望,皇上仁心不會怪罪。”
此言一出,阮家眾人目光中不約而同流露出驚異。
他們以為昨夜之事就是個意外,承王能將認下桃夭這個王妃十有八九是因為皇上的聖旨來得及時。
如今看來,可不像是這麼回事……
桃夭似也被他那親暱的稱呼驚了一下,轉頭又想,在旁人面前扮演一對勠力同心的夫妻,本就是這場交易裡應有的默契。
很快,她的注意力落在定國公身上。
她總覺得,他們進屋後,外祖父的神色一點點紅潤了起來。
可太醫院院首熮卌的聲音卻打斷她的期許,“定國公的鼻息比昨夜更淺了,依著老朽的推斷,這毒源定然就在房中。既然吃食檢查過了無毒,那其他物件呢?”
聽了他的話,阮家人面面相覷,“您是說,有歹人將毒香之類的東西抹在物件上?”
細思極恐。
阮清雲當機立斷開口,“立刻查!不要放過每一個角落。”
說話間,不少人卻暗暗看向桃夭。
經過壽宴,誰都知道桃夭乃是制香高手,她那雙手能製出讓滿京城皇親貴胄爭相搶購的香薰,那毒香呢?
礙著夜澈在,誰也不敢開口,可那眼神卻瞞不住阮清雲。
他一雙厲目掃過屋內一眾女眷,沉聲道,“不過是熮院首臆測罷了,事情尚未有定論,誰也不得胡思亂想,壞了阮家規矩!”
眾人心神一凜。
這麼多年來,他們第一次在阮清雲身上看到屬於定國公世子的凌厲和威懾。
“誰敢多言,家法伺候!”
長青堂很寬敞,搜查起來費了不少功夫。
莫約半個時辰,管事捧著一幅畫顫顫巍巍走到人前,“世子……滿屋子都搜過了,就、就這幅畫有異香……”
說話間,還時不時朝桃夭瞄一眼。
誰都知道,這幅畫就是柔貞公主獻給定國公的,經手的,只有負責調製香味的洛大小姐,也就是如今的承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