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桃夭第一次活著走進來到鳳陽宮。
與前世的記憶中一樣。
迤邐的宮殿高踞漢白玉臺基之上,屏風鑲嵌斑斕寶石,妝案以五彩錦緞覆蓋,盡顯公主尊榮。
這些本該都是她的。
此刻,宣帝就坐在紫檀雕螭書案後,瑞腦金獸爐裡燒著龍涎香。
白煙嫋嫋下,他的氣色比上次見到更不好了。
儘管如此,他還在擰著眉為洛紫曇那個冒牌貨憂心忡忡。
此時,內室裡隱隱可以聽到阮玉竹的抽泣聲,太醫院數位太醫進進出出,皆是一臉凝重。
洛紫曇真病入膏肓了?
桃夭心裡浮上疑雲,不動聲色跟著夜湛走。
“皇上,洛大小姐帶到。”夜湛溫潤的嗓音傳來。
宣帝深銳的視線落在她臉上,犀利,深銳。
四目相對的瞬間,一股無名的波動直擊宣帝心尖。
他詫然瞪大了眼睛。
“你……?”
那雙眼睛……
太像了!
長福瞧見宣帝如此,輕咳一聲,低語,“說起來,洛大小姐是臨安伯夫人的女兒,亦是柔貞公主的表姐。”
宣帝瞬間明悟。
臨安伯夫人是迎星的庶妹,她也是阮家的後輩……
難怪那雙眼睛,與記憶中的人那般相似!
桃夭剋制著聲音,盈盈施禮,“拜見皇上。”
宣帝收斂情緒,“六公主用了你們香坊的香薰,身上起了紅疹,連夜高燒不退,你該當何罪?”
沒想到宣帝這般單刀直入,阮修墨皺了皺眉,正想開口,卻見桃夭不疾不徐道,“回皇上,出問題的這款香薰並非臣女制的,有人私下攥改了臣女的方子,加入了宮中才有的琉璃砂。”
尋常被皇帝這麼冷眼一睨,少不得也要抖上一抖。
可她面色從容,談吐淡定,“此事前因後果,臣女已在京兆府公堂上向程大人說清楚了,程大人手下的人也在我兄長屋裡搜到了琉璃砂,請皇上明鑑。”
“哦?”
桃夭脆聲道,“若與我有半分干係,皇上儘管砍了我就是。”
眸底如星辰般耀目的光,讓宣帝有一瞬的晃神。
這丫頭,膽子倒是挺大。
這時,屋裡傳來阮玉竹斷斷續續的哭聲。
想起洛紫曇還在裡頭受苦,宣帝眼底的那點溫情很快消散。
龍目微掀,“程昱,你來說。”
程昱拱手上前,奉上他在馬車上奮筆疾書趕出來的案卷,“請皇上過目。”
長福公公轉交後,宣帝快速掠過,面色漸變凌厲。
“洛京臣夫婦可在?”
洛京臣伏跪而下,“臣叩見皇上!”
“解藥拿出來!”宣帝沉冷的聲音壓了下來。
“臣冤枉啊皇上!”他重重磕了個響頭,“這婉藍一直都是賤內的貼身婢女,她被杖責後也招認了,是賤內指使她的,至於那採花賊,本就與本案無關啊!”
“無關?”程昱冷嗤,“那採花賊身上帶著的琉璃砂呢?也與本案無關嗎?”
一提起採花賊,他就來氣。
“案卷裡還附上了採花賊的供詞,那人親口承認,是你在一個月前收留了他,說看上他那身輕功,想讓他幫你辦事。”
“婉藍的方子不過是你送出去的幌子罷了,真正下毒的人,其實就是他!”
與婉藍的供詞相比,帶著琉璃砂又藏匿在臨安伯府的採花賊,顯然與案件關係更直接!
宣帝居高臨下睨著他,“朕只問你,解藥何在!?”
一想到柔貞高燒不退奄奄一息的模樣,他的心就跟刀絞似的,目光凌厲,“再不交出解藥,朕斬了你洛氏九族!”
帝王的威壓讓他不知覺地伏低身子。
怎麼回事?
母親不是說,曇兒會裝病配合他們行事嗎?
他還以為洛紫曇定是在替他解圍,如今看宣帝的神色不似偽裝,母親也一直在裡頭沒出來,難道真病了?!
一想到自己許是撞槍口上了,洛京臣一顆心沉到了底。
桃夭冷笑,“事到如今,你還想把責任賴給大嫂嗎?她半個月前搬離伯府的時候,整條街的人可都看見了!”
洛京臣啞口無言,終於忍不住張口,“那琉璃砂確實會讓人長疹子,可不至如此啊!”
他回想著母親的話,“將琉璃砂混入香薰塗抹,起紅疹的時候會伴隨著發燒,可只有控制住,不到一星期就會痊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