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澈瞳孔驟然猛縮。
“要不是你,你父王如何會死?你這種半人半獸的畜生,就不應該活在世上害人!”
“就你這種隨時隨地發狂殺人的畜生,以後也會殺了你的這些兄弟,殺了你的妻兒,然後,徹底淪為一個魔物,人人得而誅之!”
舒太妃笑容癲狂,遙指桃夭,“你活著,只會把你身邊的人害死!包括她!!”
“啊——!!”最後一句話剛落,夜澈只覺一陣錐心之痛,彷彿要將他的心撕成碎片。
他慘嚎一聲,用力推開桃夭,舉起手中長刀失控地胡亂揮舞。
氣風狂舞。
他揮出的刀法勁道十足,雖然毫無章法,卻裹挾著狂亂四竄的內力,彷彿是刻意要將全身的內力卸去。
桃夭被他的刀風掀翻,滾到了美酒佳餚一片凌亂稀碎的桌案下。
她撐著桌案艱難爬起,眼尾卻瞥見一個歪倒在案的白瓷酒壺。
抬眸看向連殺了數名黑羽軍,眼睛不帶眨一下的夜澈,她咬了咬舌尖,星眸一點點被堅毅填滿。
……
東郊外,五萬京畿衛護持著上百名醫者和臨時調集的糧食衣物朝南地進發。
阮修墨卻扯了馬韁,停在邊道上。直到整個大軍都走過了,他還沒動靜。
“喂,你怎麼回事呢?!”在醫者的隊伍裡見不到他的人,竇冰漪策沿著隊伍一直尋到了最後面。
可算見到枯坐在乾草地上,面色糾結的他。
一隻柔軟的手輕輕搭在他額頭,一身鎧甲英姿颯爽的女子在他身旁蹲下,自言自語道,“沒發燒啊……”
阮修墨醒過神,拍開她的手,“你才發燒。”
竇冰漪索性在他身側一屁股坐下,“你從出發就一直心神不寧的,到底怎麼了?”
她想臨走前他跟承王私下說了一會兒話,口吻也跟著凝重起來,“不會是京都生變吧?”
聞言,阮修墨詫異於竇冰漪的敏銳,鳳眸輕抬,意味深長看了她一眼。
竇冰漪抿唇,“你別這麼看我,承王雖有暴戾之名,可亦是驍勇無畏。這次他放著二十萬黑羽軍不用,偏讓我父親離京,還將兵權給了夜二公子,自己攬下御林軍統領一職。我就覺得,京中許是要有異動。”
御林軍統領品級不高,可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能隨意進出皇宮,光明正大守在皇上身邊!
阮修墨終於斂去眼底的戒備,對著她豎起大拇指,“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不過這話,竇冰漪可不喜歡聽,“我本來就不蠢,你別拐著彎罵人!”
阮修墨揉了揉太陽穴。
他一腔糾結滿滿的愁緒,彷彿也被她幾句胡攪蠻纏的話打散了。
“喂,你若是擔心桃夭,就回去唄。”竇冰漪手肘撞了撞他,“南地有那麼多大夫隨軍,又不是沒了你不行。”
阮修墨詫然抬眼,有些遲疑,“此前父親不想我來,可我把大道理喊破了天,如今家裡人同意了,我卻為了兒女私情……”
他想起桃夭提過的解毒之法,心裡越發沉重。
“兒女私情又如何?”話還沒說完,竇冰漪已經義正言辭打斷了他,“沒有誰天生就必須大公無私,非得把別人放在第一位。”
“難道說,你的親人與陌生人同時落水呼救,你還非得先把陌生人救了,才算英勇無畏,才算大公無私?”
驕陽下,女子英氣的眉眼錚錚看他,“阮修墨,每個人心裡都有桿秤,只要問心無愧,勇於承擔結果,那你就是英雄。”
阮修墨猶如醍醐灌頂。
是啊。
如今夜澈的蠱毒明顯是提前發作了,而最瞭解情況的自己卻去了南地逞英雄,若是他們兩個有什麼三長兩短……
他這一輩子,都原諒不了自己!
說完,竇冰漪徑直站起,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草碎泥灰,“別磨蹭了,咱們去跟父親報備一聲,現在回去還來得及!”
“你要跟我一起去?”阮修墨滿目詫異,幾乎跳起來。
“什麼叫跟你一起去?沒有你,我也會去!”
竇冰漪雙手叉腰,瞪他,“因為桃夭於我來說,是比南地災民更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