菘藍既不說話,也不抬眼看雲琛,只緩緩走到高座坐定,慢悠悠地輕押一口茶,而後才道:
“雲護衛有禮了。什麼信,竟要勞煩雲護衛親自給我?”
雲琛將信呈上,一旁的女官接過,雙手捧給菘藍。
菘藍伸著纖長的手指,粉蔻流盈的指甲閃著光澤。她動作輕柔地將信拆開,掃了兩眼,嘴角露出一抹譏笑,又很快平息。
“的確是重要的信函,卻不至於雲護衛非要親自見我。雲護衛,你是有什麼事找我嗎?但說無妨。”
雲琛只記得不言千叮嚀萬囑咐,讓她必須親手將信交給菘藍,卻沒有說緣由。
答不上來,雲琛只好再次行禮,如實回答:
“回大人,小的也不甚清楚。信已送到,若大人沒有其他吩咐,小的告退。”
“呵。”菘藍笑了一聲,聲音帶著十足的譏誚。
沒有菘藍那句“退下吧”,按規矩,雲琛不能自行離去,否則便是大不敬。
雲琛保持著行禮的姿態,菘藍又不緊不慢地開始喝茶,直到喝完一盞,才對雲琛道:
“既然來了,怎能不請雲護衛喝杯茶?來人,賜座。”
雲琛不能不從,剛要在下座坐定,卻見一個女官搬來木頭小杌子,放在她面前。
護衛們在自家府宅坐小杌子很正常,但在外就是客,應被客座禮待才是。
面對這顯而易見的輕視,雲琛沒有多想,自然地坐下。
女官立刻拿托盤端來一盞茶,雲琛剛一端起,就覺得杯盞燙手的厲害,她稍一不穩,茶水就潑了出來,茶沫撒在衣服上,有些狼狽。
雲琛一手忍著燙端茶,另一隻手燙得疼,只能去摸耳朵,兩隻手倒來倒去,看起來有些滑稽。
一旁有兩個女官忍不住笑出聲。
菘藍倒沒有笑雲琛,但眉色透出幾分倨傲,道:
“雲護衛嚐嚐,這是什麼茶?”
雲琛嘬了一口,除了燙得舌頭髮麻,喝不出任何味道。
“大人恕罪,小的嘗不出。”
菘藍道:“霧凇凝露,是南嶺屏湖之畔,霜刻採摘的新葉。”
“謝大人賜茶,聽起來很貴。”雲琛認真回道。
菘藍又問:“雲護衛知道南嶺屏湖嗎?是個一天之內有風霜雨雪的奇景之地,故而才有霧凇凝露這等好茶。”
“回大人,小的不知。”
“屏湖因何得名,你可知?”
“小的不知。”
“因屏鳥得名。屏鳥豔麗,鳴聲空靈。若尋到配偶,便要將配偶活活啄死,以配偶鳥羽築巢,骨肉為食。”
雲琛頓時覺得手裡的茶有股腥味,喝不下去了。
菘藍見狀笑問:“怎麼,雲護衛這樣見慣殺戮的人,竟也有懼的時候?”
“回大人,倒不是懼,只是覺得這屏鳥噁心得很。”雲琛心裡怎麼想,就怎麼說了出來,但聽在菘藍耳朵裡,卻是別有他意。
菘藍神色微變,冷笑一聲,道了句“送客”。
待雲琛走遠,瞧著菘藍一臉慍怒,一旁的女官莊姬上前勸道:
“大人莫和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小護衛置氣,而且瞧他那樣,應該是沒聽懂大人意思,不像是故意頂撞。”
菘藍鼻子裡哼了一聲,“不過是給霍乾念兩分薄面,我才肯見。但一個不知名的護衛若也想來攀附我,便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