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霍府的路上,霍乾念突然提出想下馬車吹吹風。
雲琛便放好輪椅安置他,然後將馬韁繩拴牢,順手摸摸馬鬃毛,拍了拍馬後脖子。
霍乾念隨口問:“你很熟悉嗎?”
雲琛背對著霍乾念,便叫他看不見她臉色一僵。
她咧嘴笑:“我自來熟,和誰都熟悉。”
他忍不住語氣揶揄:
“的確是。你來霍府短短半年而已,那三個已經敢為你置府規於不顧了。”
他說的是葉峮、花絕和不言三個人。
想起葉峮三人,她不免心裡一暖。
“我們做護衛的朝夕相處,出生入死都在一起,後背交給兄弟,性命交給老天,所以相熟的會快些。”
“後背交給兄弟,性命交給老天。”
很瀟灑,很羨慕。
他念著這兩句話,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那兩條多年沒有任何知覺的腿上。
曾經他也是如此,劍氣縱橫三萬裡,鮮衣怒馬少年郎……
最終,他只能輕聲嘆:
“雲琛,推我走走吧。”
夜靜如水,天河遼闊。
滿天繁星一閃一閃,像是在傾聽人世間的碎語。
“你明日何時起程?”他問。
“卯時,天不亮就走。”她回答。
“這麼著急離開嗎?”
“不是,早上趕路涼快些。”
“……”
葉峮三人的好意,雲琛無法拒絕。
但她也沒有辦法說明,霍乾念為什麼要將她外派半年。
他們都奇怪應該榮升第四親衛的她,為何突然被髮配“邊疆”,都為她氣惱。
其實這算是霍乾念替她承擔下的“罪名”:
外派辦差只是個幌子,實際上是霍乾念在三處地方打聽到,有人當年救過一個帶孩子的婦女,雲琛便要去逐一拜訪,尋她的恩主。
若尋到,便不回來了。
這是她與霍乾唸的約定。
所以說,今日也許是最後一面,此後天高路遠,再難相見。
“月錢領了嗎?”霍乾念又問。
“領了,結的很清楚。”
“在霍家祖廟,你殺的那個周厲是玉家的護衛,得罪了玉陽基,你在外要小心避開玉家的人。”
“知道了。”
玉家的家主,玉陽基。她想起那個噁心人的老頭子,和他一群目中無人的護衛們。
她不怕,若遇見,她還要殺玉家的“狗”。
“給你的三處地址,可不要丟了。”他又囑咐。
她拍拍胸口,“少主放心,我都記腦子裡了。”
他狐疑:“我記得你說過,你不會寫字。”
她答得理直氣壯:“我不會寫,但我會認,我爹不讓我學寫字,不許房中有紙筆,我娘只能偷偷教我認字,便沒學寫。”
他有些惋惜地搖頭,“愚蠢。”
她指著自己,“少主說我嗎?”
“我說你爹。”
“我也覺得。”
她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