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關,總要過的。
御書房內,朱元璋手裡拿著一本書,一邊認真讀著,一邊緩緩踱著步子,似乎看得很認真,認真的忘記了自己今日來此的目的。
龐旬恭敬地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因為他摸不準陛下此時心中的喜怒。
許久之後,朱元璋似乎是站的累了,緩緩坐在了旁邊的坐榻上,瞧著茶臺衝著龐旬使了個眼色。
龐旬會意,立刻上前,恭敬地為朱元璋倒了一杯茶。
朱元璋端起茶杯,不著痕跡地問了一句:“什麼時辰了?”
龐旬愣了一下,拱手道:“回稟陛下,快到午時了,該用午膳了。”
朱元璋道:“嗯,今天午膳吃什麼呀?”
龐旬遲疑了一下,緩緩道:“陛下,早些時候您吩咐,今日要和燕王殿下父子重聚,共用午膳,所以準備的都是燕王殿下小時候愛吃的菜。”
朱元璋佯裝恍然大悟,點頭道:“對啊,你不說朕都給忘了。”
龐旬苦笑了一下,瞟了一眼殿門口,小心翼翼道:“陛下,燕王殿下還在殿外跪著呢,已經跪了足足兩個時辰了。”
朱元璋看了一眼殿門,遲疑道:“有那麼久嗎?那就讓他進來吧。”
聽到朱元璋的話,龐旬鬆了口氣,答應著急忙向外走去。
很快,跪得雙腿發麻的燕王朱棣緩緩走入了大殿,衝著朱元璋恭敬地行了一禮,揚聲道:“兒臣參見父皇!”
朱元璋擺了擺手,緩緩道:“一路跋山涉水,累壞了吧?”
朱棣搖著頭,大聲道:“父皇召見,兒臣心中欣喜,歸心似箭,一點兒都不累。”
朱元璋笑了笑,緊接著突然面色一沉,冷聲道:“是麼?你可知罪?!”
聽聞此言,跪在地上的朱棣忍不住渾身一震。
一旁的龐旬也是不由得變了變臉色,腰彎得更低了。
朱棣拱手一禮,認真道:“回稟父皇,兒臣知罪,但謝、唐二人之事,兒臣並非存有結黨營私之心,還請父皇給兒臣一個自辯的機會。”
朱元璋眯了眯雙眼,沉聲道:“說來聽聽。”
朱棣拱手道:“回父皇,兒臣之所以暗中與謝、唐二人往來,只是為了穩住他們二人,省得他們受人矇蔽,與朝中其他派系結黨。”
“自從皇長兄去世之後,儲君之位便已空缺,難免有人覬覦皇位,幸而父皇深謀遠慮,已立允炆為太孫,兒臣之所以拉攏謝、唐二人,實則是為了替允炆收攏人心,免得他到時候勢單力薄,無人輔佐。”
聽完朱棣的這番長篇大論,朱元璋挑了挑眉毛,沉聲道:“你還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的意思是說,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文武百官都在結黨,而且派系還不止一支?!”
聽到這話,朱棣臉色驟變,嚥了咽口水,恭敬道:“父皇明察秋毫,朝中怎會派系林立,一切都只是兒臣的猜測。”
如果他預設了,那就無疑是在當著父皇的面說父皇昏庸無智。
朱元璋輕哼了一聲,繼續道:“你就從未想過自成一系,試著爭一爭朕坐的這個位子?畢竟,在所有藩王之中,你看起來是最有資格,也是最有能力的。”
朱棣頭皮發麻,急忙深深地埋下了頭,斬釘截鐵道:“父皇明鑑,兒臣只願一生駐守北境,從未有過覬覦之心!”
“允炆雖年幼,但聰明才智不輸皇長兄,兒臣願意全力輔佐,絕無二心!”
聽聞此言,朱元璋抿嘴笑了笑,緩緩道:“這麼說,是朕冤枉你了?”
朱棣搖著頭,虔誠道:“兒臣雖無結黨營私之實,但終究暗中拉攏了朝臣,這便是過錯,所以父皇沒錯,錯的是兒臣!”
“兒臣甘願認罰!”
朱元璋盯著朱棣,端詳了片刻,接著笑著抬了抬手,緩緩道:“起來吧。”
“謝父皇。”
朱棣答應了一聲,緩緩站起了身。
“賜座!”
緊接著,朱元璋又衝著龐旬命令了一句。
朱棣滿臉感激,致謝之後,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
剛才的那番父子之間的連環問答,遠比戰場上的一場廝殺還要讓他耗費心神,此刻的他,後背早已被冷汗溼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