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路明非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緊接著,視線中的一切彷彿被暫停了一般。
空氣中浮動的塵埃靜止,天上的流雲靜止。
世界彷彿被人按下了暫停鍵,只有路明非自己沒有被暫停。
世界安靜得只能聽到他自己的呼吸,和一個柔軟的腳步聲。
路明非回頭看去,又是那個會叫他哥哥的心魔。
小男孩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的小西裝,裡面是純白的襯衫,打著黑色的領結,胸口上插著一支白色的花。
他盛裝出席,從不遠的地方悄然走來,就像是要去參加一場盛大的葬禮一樣。
路明非已經有經驗了,這個像是心魔一樣的小男孩,他身上沒有惡意,也沒有敵意。
路明非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會突然出現,只知道他每次出現時,身上都帶著一股讓人能感同身受的巨大的悲傷。
小男孩站在路明非旁邊,他看著地上奧丁的屍體,眼裡流露出的感情既像是一種恨意也像是一種哀悼。
“我們錯過了一個絕佳的機會,但得到了極其重要的情報。”小男孩平靜地說著話,語氣裡聽不出絲毫感情。
“你認識他?”路明非問道。
小男孩輕輕笑了笑,抬頭看向路明非,眨了眨眼。
他的睫毛很長很柔順,眼神裡複雜的感情突然變得平靜,像是一隻安靜地等待著你去撫摸的小貓咪。
“準確地說,應該是他們。”小男孩回答道。
路明非瞳孔一縮,追問道:“他們……你到底是誰?你知道些什麼?”
小男孩沒有回答路明非的問題,他只是微微笑著,眼神裡浮現出一道狡黠的光。
“雖然這次他逃走了,但哥哥你應該給他們造成了一些小小的……不對,是很大的麻煩。”
“看來我的劇本,要為哥哥你重新改寫咯……”
“你到底是誰?”路明非眉頭緊鎖,繼續追問道。
“我是你親愛的弟弟啊,哥哥。現在知道太多,對你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等我的劇本推向高潮,那時……你才會知道一切。”
“對了,記得把那個面具收好,那是我們重要的戰利品哦。”
小男孩自顧自地說完話後,對著路明非做了一個鬼臉,然後身形消失在原地。
時間又恢復了流轉。
“面具麼……”
路明非眯著眼,看向奧丁臉上那個處處透露出詭異的枯木面具,若有所思。
他剛剛確實在奧丁的面具上感受到了一股詭異的力量。
此前跟他對戰的奧丁,極其強大,是他從大奉歸來後遇到的最強的對手,足足有三品!
可在那股詭異的力量閃過之後,奧丁就像是丟了魂一樣,身上強大的力量突然一卸……
這就像是……奧丁透過這股力量完成了金蟬脫殼,在即將被天地一刀斬吞噬的瞬間,逃了出去一樣。
詭異,太詭異了……
突然,從身後傳來啪嗒一聲脆響。
路明非聞身看去,他這才想起身後還有三個隊友。
愷撒還在震驚之中,剛剛的聲音就是他發出來的,他手上那柄巴雷特狙擊槍掉在了地上。
楚子航一臉冷酷,目前正處於面癱狀態,看起來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
酒德麻衣……好像受了些小小傷,她修長的雙腿上有一道細微的刀傷,白皙的肌膚從緊身作戰服下透露出來。
路明非眼神停留許久,再三確認酒德麻衣腿上有沒有受傷。
酒德麻衣嘴角勾起了一絲玩味的微笑,她走到路明非面前,略微俯身,輕聲問道:“小白兔,好看麼?”
香風拂過眼前。
路明非看著隨著俯身而垂下來的巍峨與柔軟,不禁說道:“好大……不是,我壓根沒看好吧?”
酒德麻衣翻了一個白眼,沒有再說話。
楚子航手指緊緊攥在一起,他的步伐帶著些許顫抖和緊張,一步一步,走到奧丁面前。
他曾無數次夢到奧丁的尼伯龍根。
在那些夢裡,他有時候開著那輛邁巴赫逃走,有時候化作一柄利刃,和那個男人一起奔向了奧丁的神國。
而此時此刻,他就站在這裡。
甚至奧丁這個曾經高高在上的神,在他眼前,在路明非斬神的一刀下,變成了一具裂開的屍體。
可他還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像是缺了一塊一樣。
“他,死了麼?”楚子航問道。
路明非感受到了從楚子航身體裡流淌出來的複雜情緒,說道:“他應該是死了,但奧丁沒有,他逃走了。”
“什麼意思?”楚子航驚訝地問道。
“在我的刀斬到他身上的一瞬間,我感覺到了一股奇怪的力量。感覺就像是面具下面的存在突然換人了一樣……所以,奧丁的面具非常詭異,他應該是在那股力量的作用下逃走了。”
楚子航聞言,用手裡的刀挑飛了奧丁的面具。
啪的一聲,枯木面具掉在地上。
隨著面具落下,神異的八足駿馬、黃金的甲冑,一切神蹟盡數化作虛影消散。
面具下是一張介乎人類和蛇類之間的扭曲面孔。
是一名死侍。
路明非撿起那張詭異的枯木面具,他默默運轉儒家心法,仔細地端詳起來。
面具內側佈滿了血管般凸起的詭異紋路,材質很是奇特。
因為關鍵情報的缺失,路明非只能看出面具內側的詭異紋路很可能是一種微型的鍊金矩陣,能給佩戴者帶來強大的力量。
路明非推測,戴上這個面具,就能獲得力量,化身為神話中那個踏著八足駿馬的神靈。
面具,才是奧丁力量的關鍵!
但面具背後的,究竟是誰呢?
這彷彿是一個悖論。
戴上面具的人,成為了奧丁,但因為面具的存在,你看不到他的臉。
卸下面具的人,你看清了他的臉,但因為失去了面具,他又不是奧丁。
又是死侍,又是這種詭異的鍊金矩陣麼……
路明非想到了之前在太子商場裡變成死侍作案的張良,高架橋這個線索也是從張良那裡得來的。
路明非看著眼前這個摘下面具後變成死侍的人。
他胸口處破碎的衣服上,寫著一行字:“Aspasia”
看來這就是除了面具之外,最後的線索了,路明非心想。
“Aspasia,我認識這個地方。”楚子航默默地說道。
他像是一個弄丟了重要東西的衰小孩,語氣裡透出一股大雨沖刷不掉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