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涼意很濃的夜晚,他卻覺得後背不停的冒著汗,燥熱的很。
動不了,怎麼都動不了。
心臟流往四肢百骸的血液好像被凍住了一樣,大腦已經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
在平時,即使他想維持一動不動的狀態,都很難做到。
可現在的他就像一個沒有生命的石像,僵硬的站在路中央。
那群鬼離他越來越近了。
普通人的身軀還是太孱弱了,在厲鬼面前連掙扎都難以做到。
至於洞察鬼的規律......
你不拿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去嘗試,怎麼得出厲鬼的殺人規律?
張寧的大腦飛速的運轉,想要想起來些有用的東西。
“陰走三,陽走四,一聲雞哭分生死。”
雖然現在不是百鬼夜行的節日,但眼前的場景,讓他想起了民俗傳說中的陰兵借道。
走夜路的人,要麼過了四更天再出發,要麼算準了三更天休息。
如果必須要在三更天和四更天交替的時候趕路,就得準備好一隻雄雞,機頭用布袋套上,拎在手裡。
到了三更四更交替的時候,需要擰斷雞頭,不能出血,也不能讓雞頭見光,更不能讓它打鳴。
頭被擰斷之後,雄雞想喊卻喊不出聲,就會發出咯咯的悶叫,這就叫雞嚀。
如果以上這幾點全部做不到,還要作死的走夜路,這時恰巧碰上陰兵借道,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如今眼前的場景雖然和陰兵借道有所不同,但也相差無幾。
頂多是把陰兵換成了戲子。
“所以說,現在是三更天和四更天交替的時間?如果我現在還是馭鬼者,即使不能動,也能透過鬼域離開這裡,可我現在偏偏是個什麼也做不了的普通人......”
張寧好不容易想起了一堆資訊,看似知道了很多,其實什麼用也沒有。
在這種地方,去哪裡捉公雞?
就算捉到了攻擊,按他們現在這種動都動不了的狀態,又要怎麼進行上述操作。
“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嗎?”
張寧閉上了雙眼。
片刻之後,有陰風颳過,身體表面泛起微微涼意,張寧不用睜眼也能想到現在是個什麼情形。
踩著高蹺的戲子邁著步子從他的頭頂走過。
寬大的戲服微微擺動,帶起一陣屍臭味的腥風。
張寧仍然沒有睜眼。
並不是他不想睜眼,而是因為,在他閉眼後,眼前出現了一幅幅極其真實的畫面。
這些畫面大機率是受了那些戲子的影響,在張寧的腦海中形成的。
一棟樓房前,大門敞開,兩旁擺滿了花圈,一群村裡的人披麻戴孝,有婦女孩童跪在一口朱漆棺材前燒著紙錢,哭哭啼啼,看上去很是悲傷。
這裡顯然有人去世了,正在辦喪事。
看那些房屋的樣子,竟然和張寧剛才路過的那座破敗荒村有幾分相似。
朱漆棺材前擺著一張遺像,那遺像離張寧分明很近,但上面的人卻無論如何都看不清。
不管嘗試著透過哪個角度觀察,遺像上都是灰濛濛的一片,像是蓋著一層薄薄的水汽。
另一邊,有一隊戲子緩緩走來。
他們穿著傳統戲服,臉上帶著面具,背上的花旗隨著走動搖搖晃晃。
最奇怪的是,他們都踩著高蹺,每個人都顯得極其高大。
對這群人的到來,那些披麻戴孝的村民沒有表現的過多驚訝。
反而是張寧有些愣神。
他們到底是誰?為什麼在他的幻境裡也會有這些人?
多次出現的,踩著高蹺的戲子。
“戲班子到了!”
有人喊了一聲,於是剛才還在奏著喪樂的戲班子停了下來。
啼哭聲也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僵硬的轉身,面向那群戲子。
世界彷彿在此刻被按下了靜音鍵,一切雜音都不復存在了。
農村裡喪事喊戲班子,只有兩種原因。
一種是因為家裡老年人壽終正寢,離開人世,這種被稱為喜喪,所以喊來唱戲的,展現的是一種超脫生死的灑脫和大度。
另一種則是因為害怕沒人捧場,撐不起檯面,想讓死者走的風光熱鬧一些,所以花大價錢請來了戲班子,將鄰里鄉親都吸引來捧個人場。
張寧本來還想繼續看下去,也算了解了這些戲子的來歷,可身體表面那股陰冷的感覺突然消失了。
眼前的畫面也驀的終止。
再次睜開眼時,他眼前的一切都消散一空。
什麼戲子,什麼花旗,什麼高蹺......
只有張偉,和他一起,站在這條黃泥路上。
“你也看到了嗎?”
張寧的臉色變了變,看向了身邊的張偉。
“寧哥你是指......”
“對,那場喪事。”
張偉點了點頭,回答了張寧的疑問。
“看到了。我們現在還要繼續往前走嗎?”
黃泥路仍然延伸到了看不見的遠方,這條路給人一種沒有盡頭的錯覺。
不,這或許並不是錯覺。
“或許不用了......”
張寧僵硬的扭頭,只見身後空無一物,剛才經過的村子也不知道消失在了哪裡。
“我大概知道怎麼離開這裡了。”
他說出這句話時,臉色不是很好看,沒有絲毫看見活下去的希望後,發自內心的喜悅。
“真的嗎?”張偉笑的有些僵硬。
“是的,但我沒必要跟你講了。”
張寧突然流露出狠厲的表情,一柄小刀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來到這個地方後,身上原本就帶著的東西會被一起帶過來。
剛才那種種支離破碎的線索拼湊在一起,結合他大膽的猜想,他做出了一個瘋狂的假設。
這是命運留給他,唯一的活路了。
在下一刻,小刀插進了張偉的心臟,卻沒有一滴血從他的胸膛裡流出來。
張偉僵硬的表情微微抽動,似乎有些絕望與不甘。
“既然這裡的一切都是鬼域製造的幻境,既然這裡不可能出現真正的人,那麼你究竟是什麼呢?張偉?”
被刀刺中後,張偉的表情幾經變換,最後變得迷糊不清起來。
他倒在地上的屍體並沒有留存太久,而是在片刻之後便像虛影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