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在前面慢悠悠的走著,傀儡就在後面緊緊跟著,儼然是一列隊形整飭的戲班子。
每次僵硬的邁腿,踏出一步,張寧背上的花旗都會微微晃動。
等到他們呈一字形排開在圓場上,現場的老人們都安靜了,只有那女人還在悲傷的哭著,哭到聲音都有些嘶啞,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那些老人也不嫌她吵,反而很享受的聽著。
張寧透過白色陶瓷面具,正對著那口硃紅色的棺材,他這時才終於看清棺材後的牆壁上,那遺像上的人是誰。
那赫然是他自己。
這場喪事,是為張寧辦的。
張寧心底沒來由升起莫大的恐慌,手腳有些冰涼,心底也升起淡淡的寒意。
他想逃離,卻發現自己根本就動不了。
四肢已經失去了知覺,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完了,這下真完了。
驚懼之餘,張寧有些憤怒。
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所謂的通關法門。
無論如何,他都逃不出必死的結局。
當初在黃泥小道上,從那隊戲子的衣袖下經過時,張寧看到的幻境就已經註定了他的結果。
那是為張寧一個人提前準備的葬禮。
而張寧將會在戲曲聲中,親自將自己永遠埋葬。
被戲服操控的張寧突然張開了嘴,發出了尖細無比的聲音,像是含冤而死的厲鬼。
“聽他言嚇得我渾身是汗,十五載到今日才吐真言。
原來是楊家將把名姓改換,他思家鄉想骨肉不得團圓。
我這裡走上前再把禮見。”
這是《四郎探母》。
熟悉的曲調,熟悉的戲曲,還是從自己的嘴裡唱出來的唱詞。
可聲音卻是無比的陌生。
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很陶醉,他們欣賞著張寧以及那些傀儡的表演,有人還緩緩閉上了雙眼。
跪拜在那口朱漆棺材前的女子緩緩轉頭,此刻的她終於停止了哭喊。
那張慘白沒有一絲生氣的臉上還凝著沒擦乾的淚痕,可是女人的嘴角僵硬的勾了起來,似乎是在對著張寧笑。
“好!好戲!”
“好戲好戲!”
“唱的好啊,這小生。”
.........
伴著四周響起的此起彼伏的讚頌聲,張寧的雙腿再次機械的邁動。
他踩著高蹺晃晃悠悠的朝著村口走去。
路邊的黑狗不停的衝著他叫喚,看向他的眼神像見了骨頭一樣,充滿了渴望。
沿著那條黃泥小道繼續走著,走著......不知道走了多久。
張寧能感覺到到自己的意識,可是身體的疲憊他卻一點兒也感受不到。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黑了,頭頂上空掛上了一張陰沉沉的幕布,將人壓的喘不過氣來。
遠方的田野上,有幾團搖曳的鬼火,陰森的燃燒著。
小路一眼望不到盡頭。
直到某個特殊的時間點,張寧發現在前方不遠處,多出了兩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宛如雕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