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經駕馭了這麼多厲鬼,當初在應對鬼聽戲時,還是不得不服從那隻鬼的規則。
鑑於這點,他不得不照著第六條規則上的指示,找到了一個空著的座位。
此時坐在他身旁的是一個衣衫襤褸的老頭,坐在這裡之後,張寧能夠很明顯的感覺到,周圍飄蕩的屍臭味變得更濃郁了。
但他沒有別的選擇。
有位置坐已經不錯了,車廂內的位置基本上被坐滿,如果仔細數數就會發現只剩下最後四個座位。
也就是說,註定會有一個人沒有座位坐。
葉真自不比多說,他坐到了一位穿著紅色包臀裙的女士的身旁。
高小慧也很敏銳的佔到一個座位。
還剩最後一個座位,朱超和他女友張曉搶一個位置。
他們接下來的舉動很好的詮釋了什麼叫作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兩人都看過手冊,知道不能發出聲音,所以誰也沒有說話,而是很默契的朝著同一個空位走去。
紅色的地毯很柔軟,正常行走的話,不會發出響聲。
但僅限於行走。
一旦有人在上面奔跑,紅毯下的木頭就會發出“咚咚咚”的沉悶響聲。
朱超和張曉,此時就像兩個競走運動員一樣,既想盡可能走快一點,又害怕發出聲音。
男生的步幅明顯比女生要大,張曉又因為有所顧忌,不敢讓行走的頻率太快。
很快,朱超就超過了自己女友,走在了前面。
落後的張曉明顯很急,看樣子都快哭出來了。
她也在害怕,她能感覺到死亡的陰影正在將她逐漸籠罩。
小腿腿肚的肌肉不斷抽搐著,行走的身體也不住的顫抖起來。
但朱超絲毫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一屁股坐在了唯一空餘的位置上,還露出了一副劫後餘生的慶幸表情。
越是經歷過死亡與劫難的人,越能知道生的可貴。
至於女友的死活,關他屁事?
淚水已經從張曉的眼角滑落,她很想哭,卻不敢發生絲毫聲音。
就在這時,剛才消失的車輪滾動聲又響了起來。
奇怪的是,這種聲音是車輪在堅硬的地面摩擦產生的,八號車廂的地面和十號車廂一樣,鋪滿了柔軟的紅毯,所以這聲音是從哪裡傳來的?
對於這個問題,張曉並沒有考慮下去的機會。
恐懼像一雙無形的大手,死死遏住了她的咽喉。
這聲音......是乘務員要來了。
可她還沒有找到自己的位置。
怎麼辦?
她會死嗎?
周瑞和胖子死時的場景在她腦海中像幻燈片一樣播放,求生的本能支撐著她,最後向四周環視了一圈,仍然沒有發現空著的座位......
萬念俱灰。
車輪滾動的聲音越來越刺耳,和剛才一模一樣,不出意外的話,在下一秒這名“乘務員”便會停下來,檢查走廊上還有沒有四處亂逛的遊客。
車輪聲戛然而止。
黑暗中幾雙眼睛正死死盯著張曉這邊的情況,他們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然而令他們感到驚訝的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車輪的滾動聲再次響起,只不過這一次是朝著相反的方向,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了。
張曉沒有死。
這當然不是因為規則失效了,而是因為她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此刻,她正趴在一具腐爛的屍體上,無聲的哭泣著。
惡臭直衝大腦,生理上和心理上的雙重恐懼已經將這個女孩最後的防線完全擊垮。
張曉的精神變得有些不正常。
她在死亡來臨前的最後一刻,選擇了賭一把,撲倒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具鬼的身上。
這需要極大的勇氣。
畢竟那可不是普通的屍體,那是會殺人的鬼。
列車手冊上的規則在“禁止打擾乘客”那一條上只規定了“不許發出聲音”。
卻沒有提到不能觸碰乘客。
或許,觸碰對於他們而言不算打擾吧?
幸運的是她賭對了。
那具腐爛發臭的屍體躺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乘務員”也沒有將她給揪出來。
將淚水嚥進了肚子裡,張曉朝男友朱超的方向看了一眼,眼中劃過一閃即逝的猶豫。
她在想要不要過去坐在朱超的身上。
但這個念頭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並不會真的付諸行動。
人知鬼恐怖,鬼曉人心毒。
透過剛才的舉動他們已經把彼此都看穿了,如果現在真的過去,朱超那傢伙很可能會一把將自己推走,以免影響他的安全。
厲鬼雖然恐怖,雖然噁心,但至少不會背刺她。
張曉的一系列舉動被眾人都看在眼裡。
高小慧有些不忍,於是直接扭過了頭,不想去看,可是扭頭後她正好對上身旁一名腦袋只剩下一半的乘客,頓時被嚇得花容失色,趕緊閉上了雙眼。
前男友朱超的表情有些驚訝,旋即恢復了冷淡。
而張寧......
他無聲的嘆了口氣。
見到眼前這一幕,他產生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特感覺。
就像小時候在自家門口的泥巴路上,看被水沖走的螞蟻。
它們揮舞著無力的雙鉗,用力的撲騰著,掙扎著,最後以為自己終於脫離了危險。
可沒成想,還沒松上一口氣,迎接它的卻是一隻42碼的大腳。
見到這隻螞蟻的遭遇,他或許不會真的去營救,畢竟這樣太傻了,但不知為何,他還是會生出一種莫名的唏噓感。
“觸碰到鬼的身體後,這女人已經被打上了鬼奴的印記,就和原本復甦世界中的王珊珊一樣,過一段時間就會失去意識,永遠的死去。”
歷經幾番波折,如履薄冰,終於來到了對岸,才發現,這裡不是家。
經過剛才的插曲後,八號車廂內重新恢復了寧靜。
只有列車執行時偶爾的顛簸會產生一定的噪音。
正當所有人都在思考著該如何離開這節八號車廂時,葉真身旁那名穿著紅色包臀裙的女人突然扭過了頭,對著葉真笑了起來。
本來還以為這女人是這些鬼中最正常的一位。
但等她笑起來的時候,張寧才發現自己的想法簡直就是大錯特錯。
這位鬼小姐,在黑暗中都顯的嬌豔欲滴的紅唇突然咧開,露出了一個瘮人的微笑。
她的嘴角兩側沒有被縫合,就像被剪刀剪開的一樣,隨著微笑完全開裂,直至她蒼白的耳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