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山谷時,蘇墨解下腰間玉扣刀墜,拋入溪中。
青魚驚散,漣漪盪開當年砸碎的祠堂香爐倒影。
那人怔了怔,忽大笑,解下紅綢髮帶系在楓枝上。
蘇墨亦抽刀,刀鞘卻卡著半片楓葉。
輕振腕抖落時,舊敵忽笑:“你這毛病竟沒改,從前比試,我專挑你刀卡鞘時攻你下盤。”
蘇墨搖頭苦笑,這個習慣,他有些改不過來了。
刀尖點地,在地面上劃出一道弧:“此界為證,往昔恩怨盡付流水。”
那人亦揮刀,劃出另一道弧光,驚起歸巢倦鳥:“他日你渡劫時,我贈刀穗為賀。”
雙弧交疊成滿月,天空飛過寒鴉,黑羽掠過界痕,倏忽散入暮雲。
暮色漫過山脊時,二人背向而行。
舊敵忽拋來一物,蘇墨反手接住,是方才包裹中那塊未打磨的玄鐵,稜角裹著溪水寒氣。
“下月初八,西市開鐵匠鋪。”那人聲音混著風聲,“大仇得報,若得空,來替我寫匾,你的字比刀法強些。”
蘇墨低頭看著手中的玄鐵,忽然想起十六歲春,兩人擠在書院窗下偷臨《蘭亭序》,墨汁汙了對方袖口的舊事。
他忽地笑了,朝對方拱手道:“沒問題。”
歸途經古橋,見界痕處生出一株野山姜,白花細碎如星子。
山風捲過,花瓣落進溪水,打著旋兒往南去了。
......
十年時光如過往雲煙。
蘇墨手中的刀滴著鮮血,刀身泛著冷冽的寒光。
腳下,躺著一具屍體。
正是那日匪徒的首領。
蘇墨將他的頭顱割下,買了些酒,一同帶回了村子。
這裡已經化作了廢墟,斷壁殘垣間,似乎還有著當年留下的血腥氣。
他將頭顱插立,倒酒祭拜。
過往恩怨,隨風而散,如風中落花,不沉不滯,自在流水。
隨後他來到了那九曲木橋,橋上女子似有所感應,回眸望向他。
兩人相視而笑,笑容中帶著一絲釋然與寧靜。
“成了?”女子輕聲問道。
“成了。”
隨後兩人攜手來到了西市。
尋到了那鐵匠鋪。
此刻舊友,似有感應,停下了手中敲打的動作,抬起了頭顱。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
“答應之事,不會忘記。”
“那我這牌匾可有帶來?”舊友調侃道。
“那是當然,不妨就叫它【煅塵】。”
蘇墨取出早已準備好的牌匾,上面的字跡清秀而有力。
【舊刃淬火皆化月】
【新鋒敲雪自成春】
話落,周遭的光景開始了變化。
蘇墨回到了那水潭之邊。
他睜開了眼眸,盯著手中的刀。
周身圍繞著幾團光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