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覺身旁環境在快速的變化。
待周圍環境停下。
他再次睜開眼眸。
入目的是斑駁的土牆,一盞昏黃的油燈。
以及那鋪著老舊紅布的木床。
蘇墨微微皺了皺眉,他有些迷糊,想不起來為何自己會出現在這裡。
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有些稚嫩。
他來到案桌前,銅鏡中,映出的是一個孩童的模樣。
這便是自己嗎?
蘇墨伸手掐了自己一下。
嘶,有些疼。
他咧咧嘴,確信自己並沒有在做夢。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喧聲。
蘇墨好奇的推開斑駁的木門,簷角一串生了鏽的鐵風鈴叮咚輕響。
一陣刺眼的光芒閃過,隨後他看清了人影。
記憶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是他的“爹孃。”
母親看到他醒了過來,立即招呼道:“墨兒醒了,再等會就可以吃飯了。”
隨即她轉身前往了灶房。
父親則是坐在門檻上補漁網,見他走出了房門,只抬頭“哎”了一聲,隨後又低頭咬斷線頭。
這是“我”的家?
蘇墨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見父親依然專注的補著漁網,他轉身來到了灶房。
他看見母親正蹲在灶臺前添著柴火,鐵鍋裡咕嘟著魚湯,香味混雜著柴煙味瀰漫了一院子。
蘇墨想要上前幫忙,母親嫌棄他擋事,將他趕了出去,並未讓他添亂。
見此,蘇墨也只好來到門檻前,坐在父親一旁,好奇的盯著他手中熟練的動作。
清風吹過院中的桂樹,帶來一陣清香。
蘇墨微微閉上眼睛,感受著這寧靜的夜晚,心中也漸漸平靜下來。
似乎,這樣的生活也挺好。
他有些迷戀了。
“你爺倆快來吃飯了。”母親端出一碗魚湯,朝門前的兩人招呼道。
“哎,來了。”
......
歲月飛逝,過得很快。
蘇墨已褪去稚嫩。
頭兩日,他隨著父親下田插秧,烈陽在頭頂之上。
父親赤腳踩在泥裡,腰間的草繩鬆垮垂落,秧苗從龜裂的掌心一株株滑入水中。
晌午母親拎著竹籃送飯,粗陶碗裡盛著醃芥菜和煎豆腐,三人蹲在田埂上扒飯,木筷磕碰聲響徹了周圍。
雖然很累,但蘇墨卻感覺格外的溫馨。
夜裡母親翻出他幼時的麻布短衫,就著油燈穿針:“袖口磨薄了,補層粗葛布還能當襯裡。”
他蜷在藤榻上看,忽見牆角木箱上擺著褪漆的樟木匣,裡頭收著他蒙學時的描紅帖,紙邊早叫蠹蟲蛀得斑駁。
黃昏之時,父親扛著鋤頭從後山歸來。
他接過鋤柄時觸到父親的手,繭子硌得掌心發澀。
母親在灶間喚吃飯,聲調比平日緊,像要掩住什麼。
飯桌上多了一碟臘肉蒸筍,父親抿了口米酒,忽然道:“村頭李家的後生中了童生。”
蘇墨頓時會意。
但並未出聲,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
待晚飯結束後,他擱下碗,獨自來到了後山。
暮色裡摸到那塊青石板,這裡,他幼時常趴在上頭練字。
從腰間抽出短匕,一筆一畫刻了個“家”字。
石屑簌簌落進草叢,驚起幾隻流螢,綠光忽明忽暗。
刻完最後一捺,山腳下傳來母親的喚聲。
他應了一聲,回頭望見屋頂的炊煙散入暮靄,瓦簷被夕陽染作赤金色。
銅鈴又響,這回聽著倒像誰在哼荒腔野調。
下坡時踢到塊碎石,骨碌碌滾進一旁草叢,驚起一隻蜷睡的狸奴。
翌日雞鳴時,他收拾好行囊,母親悄悄往包袱裡塞了包曬乾的艾草。
“到了那裡好好學。”母親不捨的叮囑道。
蘇墨點了點頭。
父親蹲在院中磨著鐮刀,刃口濺起的火星子落在腳邊,卻始終未抬頭。
牛車駛過村口石橋時,他掀簾回望,兩道佝僂身影漸淡成墨點,最終隱入晨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