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紗窗蓋住了閒言碎語,銅質的燈座上燃燒著一節歪歪斜斜的蠟燭,火焰在空中漂泊,在無風的平靜中掙扎著,向外傳遞著溫度和光亮。
傑利·查拉圖將紅酒杯放在精心折疊的方巾上,一如既往的用一副虛假的笑臉示人。
“我很欽佩您高尚的道德水準,為了一位關係疏遠的女士,您能把自己的生命和自由置之度外,這是我所不具備的。”
“如我在信中所說,這隻紅酒產於1174年,是羅塞爾·古斯塔夫,嗯,那位陛下當政因蒂斯時,特里爾最受人好評的一種,我想這應該足以表達我的誠意。”
克萊恩的目光並沒有因為身前這杯歷史悠久的紅酒而從“布倫頓”滿是虛情假意的笑容上移開,抿著的嘴角痕跡微小的扯出一個弧度,顯得有些刻薄。
“可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你準備什麼時候讓我看到安潔莉卡小姐。”
燈火晦暗的會客廳內,只有他們兩人和一些簡單的傢俱,並沒有那位可憐小姐的影子。
“等我們談完事情,您會知道她的下落的,”傑利·查拉圖微微一笑,“我不會做那麼沒品的事情。”
他很清楚自己和自己背後的勢力並沒有給這位他們需要拉攏的先生留下什麼好印象,乾脆也不在堅持因蒂斯流行的虛偽客套,直入主題道:
“莫雷蒂先生,您現在覺得自己的生活怎麼樣?”
生活......克萊恩眉頭一皺,緩慢的舒了口氣,咬字頗重。
“託你們的福,我們幾乎沒有能閒著的功夫。”
“那就是不好嘍?”
見傑利·查拉圖眉頭上挑,克萊恩的話鋒一轉,先一步粉碎了對方想套近乎的意圖。
“不,我很滿意我當下的生活,比起以前窘迫潦倒的日子,我在加入‘值夜者’後,拿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薪水,讓我的家人住上了寬敞的房屋,也有了一群值得信任和託付的同事,雖然這一切是建立在被你們擾亂了正常生活,讓我無法在渾渾噩噩的生活在平凡的前提上的,但我很滿足。”
“這麼看,我似乎還得謝謝你們。”克萊恩眯著眼睛,朝傑利·查拉圖抬了抬下巴。
“嚯,看您說的。”
可惜對方並沒有為克萊恩話裡的譏諷惱火,反而臉上的笑容愈發玩味,端起了放在方巾上的紅酒,抿了一口。
“‘值夜者’確實不錯,比起信仰暴君和太陽的榆木腦袋們,他們懂得博愛,善解人意,遇到事情會放下情緒,好好的分析利弊,有時還會站在弱勢群體的角度思考。”
“不過人總是會有缺點的......”傑利·查拉圖意味深長的瞧了克萊恩一眼,慢悠悠地說道,“比如你們教會的高層並不是很放心把知識和更高的權力交給你們這些外省人,除去貝克蘭德里的大人物們,大部分‘值夜者’總要在他們無法應對的麻煩前面對這樣的問題。”
“相信我莫雷蒂先生,在這方面我比您更有經驗,就像我們之前聊過的那些話題一樣。”
傑利·查拉圖目視著眼底出現動搖的克萊恩,尖銳的戳破了名為體面的遮羞布。
“你們沒有實力應對突發情況,尤其是涉及層次較高的一部分。”
什麼意思?
克萊恩可不覺得“無麵人”今天冒大風險叫來自己是為了恐嚇,相反他從對方的話中察覺到了危險的味道。
當下廷根的確危機四伏,因斯·贊格維爾和他手中的0-08、極光會、密修會,再算上之前沒有被連根拔起的魔女,整座城市就像一鍋被蓋上蓋子還在不斷加熱的沸水,隨時可能承受不住內部的壓力爆炸。
最要命的是,唯一給這鍋沸水降溫的解藥——來自聖堂的援助,遲遲沒有回聲,甚至先前的助力都被別的事情引走,遠遠的拋棄了廷根,把黑荊棘安保公司的“值夜者”小隊扔在苦海里自生自滅。
不對,我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克萊恩重新冷靜下來,仍然沒動那杯紅酒。
聖堂無法支援,還不是因為我面前的這傢伙,因為他們背後的邪教徒勢力。
“看來您自己意識到了,”傑利·查拉圖恰到好處的打斷了克萊恩的反思,“直白來說,我們現在都面對一個大麻煩。”
“叛逃貴方的贊格維爾大主教帶著一件相當危險的0級封印物來到這座小城市,是我們誰都沒有意料到的。”
“同為組織內的非凡者,恕您理解有一些關於0-08的機密我無法告訴您,但您需要知道,那件封印物如它的外形一樣,有著編排他人命運的能力,我們的所有談話,所有腦海裡所想的秘密,在那隻筆面前都是赤裸的,因為只有知道了足夠的前提,它才能更好的書寫未來。”
“您之前不就體會過被玩弄命運的可怕嗎?”
傑利·查拉圖看似開誠佈公地話術瓦解了克萊恩的腹稿,將他想要反駁的意圖圍了個水洩不通。
不過......
“我可以理解為,因為這支筆,你們內部出現問題了嗎?”
一時間,傑利·查拉圖竟從這個年輕人和煦的笑容上嗅到了一絲可怕的味道。
他的笑容變得僵硬,只不過因為有“小丑”的能力做後盾,才不至於顯得更加難堪。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您會被殿下所看重了。”
“無麵人”不打算用恭維搪塞過去,反而到了這種局面,再說漂亮的場面話也沒什麼用處。
“好吧,我們確實玩砸了,和您占卜的結果一模一樣,”傑利·查拉圖拍了下手,坦蕩道,“之前和您說的那番話基本都是真的,我確實接到了一個很重要的任務......令您獲得超凡的那次神降儀式並不是我們想要的,對我們的目的沒有起到絲毫用處,所以必須補救這個錯誤。”
“你們還計劃了另一場神降儀式!”克萊恩幾乎無法自控地低吼道。
若不是還有最基本的理智,他恐怕會直接喊出來。
傑利·查拉圖擺了下手,示意克萊恩不要打斷,聽他說完。
“因為我們之前都不知道因斯·贊格維爾的存在,所以忽略了0-08這個重要的變數,我們沒有對命運的巧合做任何預案。”
“結果就在今天凌晨,參與神降儀式,甚至可以說是計劃提供者的一位成員叛逃了。”
克萊恩頓時眉頭緊皺。
他可見識過A先生和這位“無麵人”的手段,南大陸的據點裡也肯定還有別的非凡者,一個掌握了重要秘密的人,能在這樣的看守下叛逃?
“看來你們所謂的信仰也不像傳說中虔誠。”克萊恩勉強譏諷道。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